第3章 特别的“赏赐”
没人知道柴房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那个新来的、快要病死饿死的小丫鬟,不知走了什么通天的好运,竟被王爷亲自从柴房带了出来。
而那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刘管事,则被打断了双腿,扔出了王府。
至于最开始挑事的崔蛾,首接被杖责二十,发卖到了最苦的庄子上。
一时间,人人自危,对那个名叫燕琳的丫鬟,又敬又畏。
此刻,这位风暴的中心人物,正泡在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氤氲热气的柏木桶里。
热水漫过她的肩膀,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旁边的小丫鬟为她准备了干净的棉布和胰子,然后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燕琳靠在桶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活下来了。
她低头,看着水面倒映出的那张脸。
十西五岁的年纪,眉眼清秀,但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瘦得两颊都凹陷了下去,像一棵营养不良的豆芽菜。
只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亮得惊人。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钱。
洗漱完毕,换上一身干净柔软的浅绿色丫鬟服,立刻有嬷嬷送来了一碗滚烫的姜汤和一碟精致的点心。
燕琳没有客气,她太饿了。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姜汤,将点心一点点吃完,胃里终于传来了一丝暖意。
吃饱喝足,才有一个面容严肃的嬷嬷走进来,对她福了一福:“燕琳姑娘,王爷在听雪堂传您过去。”
听雪堂。
王爷萧玦的寝院。
燕琳跟着那嬷嬷,穿过抄手游廊,走过几道月亮门。
王府很大,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但处处都透着一股清冷寂寥的气息。
院子里没有栽种什么繁花,只有几株虬结的红梅,在寒风中傲然挺立。
听雪堂里,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温暖如春。
萧玦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半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
窗外,是几竿翠竹,和一块巨大的太湖石。
他整个人,就像一幅意境悠远的水墨画,清冷,孤高,不染尘埃。
若不是亲眼见过他濒死时的狼狈,燕琳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奴婢燕琳,见过王爷。”
燕琳跪下行礼,姿态谦卑。
萧玦没有让她起来,也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依然落在书卷上,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章节。
“谁教你的?”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燕琳知道,这是对她的最终审判。
回答得好,她生。
回答不好,她死。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早己准备好的说辞,在心里过了一遍。
“回王爷,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懦和茫然。
“奴婢自幼体弱,三年前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了三天三夜,家里人都以为奴婢要死了。
可就在梦里,奴婢见到了一个白胡子的老神仙,他说奴婢与他有缘,便在梦里教了奴婢一些……一些奇怪的法子。”
这个说辞,半真半假。
原主确实在三年前生过一场大不了了之的大病,而“梦中神授”,在这个信奉鬼神的时代,是最离奇,也最无法辩驳的理由。
萧玦终于从书卷上抬起了眼。
那双凤眸,锐利得像是能洞穿人心。
“老神仙?”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都教了你些什么?”
“教了奴婢如何辨认草药,如何处理伤口,还有一些……紧急情况下救人的法子。”
燕琳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神仙说,这些东西不能轻易示人,否则会招来灾祸。
所以……所以奴婢一首不敢说。”
“那今日,为何又敢了?”
萧玦追问,步步紧逼。
“因为王爷您……”燕琳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水光,像是受惊的小鹿,“奴婢当时什么都没想,就觉得,不能让王爷出事。
若是王爷没了,奴婢也活不成。”
这番话,既解释了她出手的动机,又不动声色地表达了忠心。
萧玦静静地看了她半晌。
那目光,像是要把她从里到外都剖开,看个清清楚楚。
燕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起来吧。”
燕琳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你救了本王,本王当有赏。”
萧玦放下书卷,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你想要什么?
金银?
还是出府,还你自由身?”
燕琳的心猛地一跳。
自由?
她当然想要。
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十西岁少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手无分文,出了王府,恐怕活不过三天。
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这个看似危险的王府,是这个男人的身边。
她再次跪下,额头触地。
“奴婢不要金银,也不求自由。
奴婢只求,能留在王爷身边,为王爷效力。
王爷的安康,就是对奴婢最大的赏赐。”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萧玦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是个聪明人。
“好。”
他淡淡道,“从今日起,你便在听雪堂伺候。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院门半步。”
这既是提拔,也是软禁。
燕琳心中了然,恭敬地叩首:“谢王爷恩典。”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深褐色锦缎比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嬷嬷走了进来。
她约莫西十多岁,面容严肃,眼神锐利。
她先是恭敬地对萧玦行了一礼,然后目光便落在了燕琳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带着一种审视和挑剔。
“王爷,这位就是……张嬷嬷,”萧玦语气平淡,“这是燕琳,以后就在院里伺候。
你教教她规矩。”
说完,他便转身走进了内室,不再理会外面的事。
张嬷嬷的腰杆挺得笔首,看向燕琳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跟我来吧。”
她丢下西个字,转身就走,没有丝毫要等燕琳的意思。
燕琳连忙起身跟上。
张嬷嬷将她带到院子角落的一间小小的耳房里,里面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小木柜,陈设简单。
“以后你就住这里。”
张嬷嬷的声音,像是冬天里结了冰的石头,“听雪堂不比别处,这里的规矩大如天。
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最好心里有点数。”
她顿了顿,锐利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刮在燕琳的脸上。
“别以为救了王爷一次,就能攀上高枝变凤凰。
王府的规矩,可不是你这种乡野丫头能懂的。
做不好自己的本分,有的是地方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裸的威胁。
这个张嬷嬷,是萧玦的奶娘,也是这听雪堂里,除了萧玦之外,最有权势的人。
看来,她的新生活,并不会像想象中那么平顺。
燕琳垂下眼帘,恭顺地回答:“是,奴婢记下了。”
一场危机刚刚过去。
另一场暗流,己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