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该起床了。阿望在下面等你很久了。
” 母亲带着一丝嗔怪的声音穿透了薄薄的房门。阿望?江北望?!
这个名字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锈死的锁。心脏骤然紧缩,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的窒息感让我几乎弹坐起来。江北望……他还活着?!
那个在高三那年,为了救我而倒在血泊中的少年?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
我赤着脚跳下床,一把拉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母亲,面容竟是记忆里十多年前的模样,
眼角细纹尚浅,头发乌黑浓密,穿着那件熟悉的碎花围裙。“妈……?” 我声音干涩,
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傻丫头,愣着干嘛?快洗漱去!阿望都等半天了,
早饭又不吃了是不是?” 母亲絮叨着,语气里是熟悉的关切和无奈。穿越?
我真的……回到了高中时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奔涌着冲向四肢百骸。
我来不及回应母亲的唠叨,甚至顾不上看一眼镜中同样年轻了许多的自己,胡乱套上校服,
抓起书包就冲下了楼。木质楼梯发出咚咚的声响,每一步都踩在虚幻又真实的边缘。
单元门口,晨光熹微中,一道修长的身影斜倚在那棵老槐树下。江北望。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拉链随意敞着,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色T恤,
深蓝色牛仔裤包裹着长腿,脚上是那双标志性的白色运动鞋。阳光穿过树叶缝隙,
在他微长的黑发上跳跃。他手里提着一个印着“放心早餐”的塑料袋,看到我冲下来,
嘴角习惯性地向上扬起,那笑容明亮得晃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和张扬。
“又没吃饭是不是?我就知道,给你带了……” 他话未说完。我像一颗失控的炮弹,
直直地撞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把脸深深埋进他带着淡淡洗衣粉清香的颈窝。
熟悉的体温,有力的心跳,真实得让我浑身战栗。积蓄了十年的悲伤、悔恨、思念,
在这一刻决堤而出,化作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领。
“江北……我好想你……江北……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求你了……” 声音破碎不成调,
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江北望明显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哭诉弄得措手不及。
他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有些慌乱地试图把我推开一点距离,力道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温热的手掌带着薄茧,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声音里满是困惑和担忧:“喂,周念念!
大清早发什么疯?做噩梦了是不是?什么离开不离开的,哥活得好好的,咒我呢?
”我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鲜活生动的眉眼,带着少年气的棱角,
不是照片里凝固的苍白,也不是梦中虚幻的泡影。他还在!真真切切地在我面前!
我用力摇头,拼命想把泪水憋回去,喉咙却哽得发痛。“没……没咒你。
就是……做了个很可怕的梦。” 我松开手,胡乱抹了把脸,
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梦见你……不见了。”江北望松了口气,
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笑容,揉乱了我本就匆忙没梳好的头发:“傻不傻?梦都是反的。喏,
热乎的豆浆和包子,赶紧吃两口,别迟到了。” 他把早餐袋塞进我手里。指尖传来的温热,
是生命的温度。我紧紧攥住袋子,像抓住救命稻草。心中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炸开:这一次,
我一定要救他!改变那个该死的结局!时间点清晰无比——高二下学期。
距离高三那个致命的暑假,还有整整一年。上一世,江北望就是在高三刚开学不久,
一次寻常的放学路上,为了救一个被歹徒抢劫的女孩,挺身而出,结果……那一幕,
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将我惊醒,成为心底永不愈合的伤口。这一世,
只要阻止他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是不是就能避开?我咬着包子,
豆浆的暖意滑入胃里,稍稍安抚了翻腾的情绪。看着身边推着自行车,
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的江北望,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后怕交织着,
让我只想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然而,现实很快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英语课上,
我满脑子都是江北望、歹徒、时间线……那些纷乱的念头像杂草一样疯长,
老师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周念念,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我头顶炸开。我茫然地站起来,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句子,
大脑一片空白。我甚至没听清老师问了什么。“周念念!你一天天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
” 讲台上,被我们私下称为“女魔头”的英语老师,柳眉倒竖,声音尖锐,
“你就不能学学人家江北望?同样都是一起长大的,人家江北望次次年级第一,
数理化英语样样拔尖!你呢?数理化勉强过得去,怎么偏偏到了我英语,你就是一窍不通了?
我看你就是对我有意见!”教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我脸上***辣的,又委屈又烦躁,
小声嘟囔:“英语真的太难学了嘛(ó﹏ò。) ……”“你还敢顶嘴?!
” 女魔头的听力显然好得出奇,“我看你是皮痒了!写一份800字的检讨,
深刻反省你的学习态度!明天放学前送到我办公室!现在,给我坐下!好好听课!
再让我发现你走神,检讨翻倍!”我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坐下,心如死灰。重生的第一天,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一份800字的检讨!还要面对女魔头持续的低气压。糟糕透顶!
“念念,听说你被‘女魔头’发配写检讨了?怎么回事?” 刚放学,
江北望就推着车凑过来,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我正憋着一肚子气,闻言立刻踮起脚尖,精准地揪住他那手感极好的耳垂,用力拧了半圈,
把他那张帅脸拉近:“江北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说!是不是在我们班安插了间谍?
还是你找人监视我?” 他疼得龇牙咧嘴,但那双总是略显疏离的桃花眼里,
此刻却盛满了明亮的笑意,甚至带着点纵容。这一瞬间的熟悉感让我有些恍惚,
仿佛那个总是沉默冷淡的江北望只是我记忆的偏差。“哎哟喂,轻点轻点!
” 他夸张地叫着,却也没真挣脱,“我哪敢监视周大小姐啊!是你们班王胖子,
路过我们班跟我说的。他还说你当时脸都气红了,像个小番茄,特可爱。”“可爱你个头!
” 我松开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但心里的郁气莫名散了大半。
“还不是因为上课走神被她逮个正着,然后她就开始老生常谈,拿我和你做比较,
越比越生气,最后大手一挥,赏了我800字‘精神食粮’。” 我哭丧着脸,
想到要写检讨就头疼。江北望低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肩膀却可疑地抖动着:“唉,
都怪哥太优秀,光芒万丈,害你被误伤了。为了弥补你幼小心灵受到的创伤,” 他抬起头,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带着点狡黠,“这800字的检讨,哥替你包了!你嘛,
就请哥吃顿大排档,权当是谢礼了,怎么样?够意思吧?”“江北望!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是不是?” 我被他这副“舍己为人”的嘴脸气笑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装呢?”“装?” 他挑眉,笑容越发张扬,凑近我耳边,
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试探,“也许是因为……我是你心里的白月光?
”白月光……这三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痛楚瞬间蔓延开来,比刚才被罚检讨更甚百倍。上一世,他对我来说,
哪里是什么皎洁无瑕的白月光?他是深埋在心底、永远无法拔除的倒刺,
是愈合的伤疤下时时作痛的隐疾,是午夜梦回时浸透枕巾的冰凉泪水。
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视线瞬间模糊。我飞快地低下头,趁他不注意,
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睛,绕到他背后,用力推着他的背往前走,声音闷闷的:“少臭美了!
快点走啦!你不是要吃大排档吗?我请就我请!撑死你!”那顿大排档吃得异常热闹。
江北望似乎刻意想逗我开心,讲着班里各种糗事,模仿老师说话惟妙惟肖。
看着他眉飞色舞、鲜活生动的样子,我努力把那些沉重的念头压下去,配合地笑着。
日子就在这种小心翼翼守护和努力扮演“正常”中飞快流逝。
考试、还有江北望时不时塞给我的小零食和帮我应付掉的难题……高二的时光像指间的流沙,
转眼就到了尾声。随着高三的临近,我内心的焦虑与日俱增。那个黑色的日期,
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越来越近。我变得异常敏感,反复叮嘱江北望注意安全,
甚至开始限制他出门。江北望察觉到了我的反常。一天放学,他看着我紧锁的眉头,
担忧地问:“念念,你怎么了?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高三压力太大了?
” 他顿了顿,试探着提议,“要不……周末我们一起去爬西山吧?放松一下?”“不要!
”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尖叫出声,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看着他错愕的眼神,
我赶紧放软语气,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紧绷:“江北,外面……外面现在很乱的。你答应我,
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尤其是晚上!要去哪里一定要告诉我,
我陪你一起去……” 我絮絮叨叨,恨不能把所有的危险预兆都塞进他脑子里。
江北望静静地听着,眼神复杂。片刻,他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捂住了我的嘴,
另一只手竖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他微微弯腰,平视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下来,
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念念,还没结婚呢,你就管这么严,以后还了得?
” 他嘴上说着抱怨的话,可那双总是带着点距离感的眼睛里,此刻却清晰地映着我的影子,
盛满了温柔的笑意,嘴角也抑制不住地上扬。这笑容……这眼神……哦!我猛地想起来了!
是在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繁星点点的夏夜,
城郊废弃的河堤。江北望神秘兮兮地带我过去。然后,
绚烂的烟花毫无预兆地在墨蓝色的天幕上炸开,一朵接着一朵,
璀璨的光芒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我惊喜的双眼。烟花燃尽,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好闻的气息。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塞进我怀里。月光下,他的脸颊似乎有些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和认真。
“念念,”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我……我还是忍不住了。我想告诉你,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那一刻,
巨大的喜悦和汹涌的悲伤同时击中了我。鼻尖酸得厉害,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滚落。
我紧紧抱着那束带着露珠的玫瑰,花香混合着烟火气,是青春最浓烈的味道。我看着他,
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我愿意。”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长长舒了口气,随即笑容绽开,比刚才的烟花还要耀眼。他凑到我面前,
带着点促狭:“念念你说什么?太小声了,哥没听清,再说一遍?”我破涕为笑,
轻轻捶了他肩膀一拳,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着空旷的河堤,对着漫天星斗,
大声喊道:“我说——我周念念!喜欢江北望!想要和江北望永远在一起!”“听到了!
” 他大笑着,突然弯腰一把将我抱起来,快乐地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夜风拂过脸颊,
我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飞扬的发梢和明亮的笑容。那一刻,
他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宿、忠诚又热烈的大型犬,乐于助人,阳光洒脱,
仿佛所有的阴霾都被驱散。但,就是他太好了。好到会为了素不相识的人奋不顾身,
好到忘记了自己也需要被保护。这个认知像冰水浇头,瞬间冷却了所有的甜蜜。双脚落地,
我立刻抓住他的胳膊,神情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哀求:“江北,我刚才没跟你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情,你一定要以自己的生命优先!保护自己!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 我的声音再次哽咽,“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江北望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眶和认真的表情,抬手,
习惯性地想揉乱我的头发,动作却在半空中顿了顿,转而轻轻抚了抚我的发顶,
眼神温柔而郑重:“好好好,都听我们念念的。我记住了,一定保护好自己,长命百岁,
陪着你。”我拍开他的手,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少贫嘴!我说的每一个字,
你都要刻在心里!记住了吗?”他收敛了所有的玩笑,认真地点头,
像在做一个重要的承诺:“嗯,记住了。” 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那我去打球了?
你自己回家小心点。哦,对了,” 他指了指我的书包侧兜,“药别忘了吃。”“嗯嗯,
知道了。” 我点点头。自从“重生”后,我就莫名其妙地犯了头痛的毛病,
去医院做了各种检查,医生也只是说“思虑过度,神经性头痛”,
开了些营养神经和轻微镇定的药,嘱咐多休息。这毛病时好时坏,像个甩不掉的阴影。
日子在甜蜜与焦虑的拉锯中滑向高三。那个日期近在咫尺。我变得草木皆兵,
任何风吹草动都让我心惊肉跳,对江北望的“看管”几乎到了密不透风的地步。“念念,
念念!快点起床!阿望那小子电话都打家里来了,说今天约好带你去新开的‘星梦乐园’玩,
你是不是又给忘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点无奈,敲响了我的房门。星梦乐园?阿望?约定?
混沌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我猛地睁开眼,头痛得像要裂开,太阳穴突突直跳。
窗外阳光刺眼。我挣扎着坐起身,努力在胀痛的脑海中搜寻。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几天前江北望确实提过,说新开的游乐场口碑不错,想带我去放松一下,
我因为担心安全问题,起初是拒绝的,但架不住他软磨硬泡,
加上他说是白天、人又多的地方,应该很安全,最终还是答应了。
“知道了妈……” 我声音沙哑地应着,掀开被子下床。双脚落地时,
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猛地攫住了我,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心脏,带来短暂的窒息感。
我扶着床沿,大口喘气,额角渗出冷汗。是药的副作用吗?还是……某种不祥的预感?
我皱了皱眉,强行把这阵不适压下去,安慰自己只是没睡醒。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女孩穿着蓝白条纹的睡衣,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疲惫和一丝茫然。年轻的面庞下,
灵魂却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我掬起冷水扑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还没走到楼下,
透过单元门的玻璃,我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江北望斜倚在单元门口那棵老槐树上,
姿势随意。他没穿校服,上身是一件简单的纯白T恤,
外面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亮黄色的格子衬衫外套,下身是合身的浅蓝色牛仔裤,
脚上依旧是那双白得晃眼的运动鞋。晨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微长的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更添了几分不羁的帅气。这身装扮……明亮,张扬,
充满了活力。可我的记忆里,高中时代的江北望,似乎总是穿着规整的校服,
或者颜色沉静的深色外套,头发也永远是干净利落的短发,眼神疏离,沉默多于言笑。
眼前这个笑容灿烂、衣着鲜亮的少年,与我记忆深处的那个身影,隐隐有些……对不上号?
一丝困惑悄然爬上心头。“你头发……怎么留这么长了?学校不管吗?” 我走出单元门,
忍不住问道。我记得上一世,学校对男生头发长度管得很严,标准是“前不过眉,侧不过耳,
后不过颈”。江北望直起身,动作利落地跨上他那辆半旧的自行车,长腿一支地,
回头冲我扬了扬下巴,笑容依旧明亮:“留个头发为什么要管?学校一天天哪有那么多事儿。
快上来,再磨蹭好玩的都要排队了。”他的回答如此自然,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理所当然。
我压下心头的疑虑,或许……真的是我记错了?毕竟隔了漫长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