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于微末,梦回旧时堂
那味道极淡,混在潮湿的霉味和旧木头的朽气里,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她混沌的意识。
她猛地坐起,头一阵发晕,眼前发黑,手扶住床沿才没栽下去。
这屋子低矮逼仄,西壁斑驳,墙角结着蛛网,炕席磨得发白,连褥子都泛着洗过太多遍的灰黄。
窗外天光微亮,估摸着刚过卯时。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十指纤细,指节泛白,掌心却有薄茧。
不是养尊处优的手,是常年握笔、洗衣、缝补留下的痕迹。
她回来了。
回到父亲死后第三年,家族尚未彻底败落,但己入膏肓的那一刻。
前世她死在王府冷井,尸骨被捞上来时,身上还穿着那件素白绣兰的裙衫。
没人替她收尸,只因她是庶女,是棋子,是连名字都不配被记住的“谢家那位”。
可这一世,她还活着。
十七岁,谢家庶女,生母早亡,无依无靠,连冬炭都要靠嫡母施舍。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床板边缘——那里有一道浅浅刻痕,是她幼时偷偷记下的《诗经》句子。
没人知道她识字,更没人知道她读过多少书。
窗外传来争执声。
“婚期定在下月初八,聘礼减三成,这是夫人意思!”
“可大小姐八字与那家少爷犯冲!
算命先生都说了,这婚配不得,主家宅不宁,夫主早亡!”
是管事妈妈的声音,尖利刻薄。
另一个是丫鬟小满,战战兢兢地反驳。
谢知柔的婚事。
谢知微闭了闭眼。
她想起来了。
前世这场婚事,表面是清河崔氏旁支提亲,实则那户人家早己负债累累,靠联姻骗财。
谢家倾尽嫁妆,抬着八抬大轿送人过门,结果婚宴当晚,新郎卷款跑路,留下谢知柔在新房里嚎啕大哭。
谢家颜面扫地,士林讥讽,连带着父亲留下的那点清名也荡然无存。
不出半年,族中长老便以“败坏门风”为由,将谢家逐出宗谱。
而她,谢知微,因曾为嫡姐写过婚书贺词,被王珩在清谈会上当众称赞“才情斐然”,却无人提她姓名。
后来她被送入王府,成了连通房丫头都不如的妾室,最终投井。
她攥紧被角,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清醒。
这次,绝不许重演。
她不是来争宠、争名、争一口气的。
她是来翻天的。
脑中忽然嗡地一响,像有一页旧书被风掀开,一行字浮现在意识深处:三日内,有贵客登门。
她一怔。
这不是记忆,也不是幻觉。
这信息来得突兀,却清晰得不容置疑,像某种预兆,又像命运递来的第一块砖。
谁?
为何而来?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是她的机会。
上一世,她步步退让,以为柔顺能换一线生机。
结果呢?
诗被夺,婚被顶,命被碾。
这一世,她不会再等别人施舍。
她闭上眼,低声对自己说:“这次,我定要护家族周全。”
声音很轻,却像刀劈开雾。
她不是要救谢知柔,也不是要讨好嫡母。
她是借这场婚事,借这个“贵客”,把谢家从坠落的悬崖边,硬生生拽回来。
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没有权,没有势,连出门都要报备。
她唯一有的,是比别人多活过一次的记忆,和刚刚浮现的预知。
她缓缓起身,腿还有些软,扶着墙走到铜镜前。
镜中女子眉目清丽,唇色淡如樱,眼波似雾,看人时总低着头,像只受了惊的小鹿。
族里那些人,因老爷死后没了依仗,就把咱们这一支赶出了宗谱,知微点头。
她只是个庶女,连在饭桌上说话都要小心翼翼,除非……老爷死后,府门冷落,鲜少有走动的亲戚。
前日,有个商人在门口站了许久,被门房轰走了,谢知微心中微动。
顾才名,谢知微记住了,虽不记得此人具体情况,但既然肯与自家往来,想必是个重情义之人。
而重情义的人,往往也会将这份情义传承下去。
她心头猜测,那‘贵客’或许会找上顾家。
她问周嬷嬷:“府里最近可有异人来拜访?”
周嬷嬷回答:“前日有个商人来过,被门房轰走了。”
“嗯。”
她轻声道,“《女诫》之类的,我想读点。”
周嬷嬷忽然懂了什么,点头。
她没多问,只道“好”。
待姑娘走后,谢知微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敲着膝盖。
只有三日了,这场婚事背后暗流涌动,各方猜忌。
她知道有人会借机让外面的人知晓有个‘爱读书的庶女’。
她曾写过情诗、读过诗经,最后却落得如此境地,如今她要用这些知识翻身,为自己和家族铺路。
门女子抬头走路。
她闭上眼,再次默念:这次,我定要护家族周全。
不是祈求,是宣战。
风卷起一片枯叶,拍在窗纸上,像一声轻响,开了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