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挽夜跌坐在青苔斑驳的石阶上,腕间伤口渗出的血珠滚落阶前"药泉"碑文。
昨夜子时的蛊虫啃噬声犹在耳畔,此刻她肩头的蛛网红痕己蔓延成赤色图腾,在晨光中泛着妖异的磷光。
"施主,该饮药了。
"小沙弥捧着鎏金药碗的手在发抖。
姜挽夜嗅出汤药里浓重的曼陀罗味道,这是太医院用来审讯重犯的迷魂汤。
她佯装接碗,突然将药汁泼向追兵面门,脚尖勾起地藏殿前的青铜香炉。
"抓住药人!
"追兵的铁爪钩撕破僧袍。
姜挽夜翻身滚进佛龛后的暗道,却在拐角处撞见个熟悉的身影——萧凛的贴身侍卫长正将火把按向壁画,画中菩萨的泪痣突然凹陷成机关锁孔。
"王爷料得没错,姑娘果然会来这里找明觉大师。
"侍卫长侧身露出背后密室,百盏长明灯映照着满墙药典,"但大师三日前圆寂时,留了句话给姑娘。
"姜挽夜攥紧袖中峨眉刺:"说。
""他说......"侍卫长突然暴起,淬毒的匕首首刺她咽喉,"去黄泉路上问吧!
"暗器破空声从背后袭来。
姜挽夜闪避不及,却被拽进带着沉水香气息的怀抱。
萧凛徒手捏碎匕首,碎刃深深扎入掌心:"本王的人,你也敢动?
"血腥味在密室炸开。
侍卫长惊恐地倒退,肩头突然鼓起拳头大的肉瘤。
无数赤红蛊虫破体而出时,萧凛将姜挽夜按在墙角,染血的手指在她眉心画符:"闭气,是尸蛊。
"姜挽夜突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记载。
永徽元年疫病爆发时,太医院曾在乱葬岗试种尸蛊,被咬中者三日即化为行尸。
此刻那些蛊虫正顺着血泊爬向经卷,最前排的《药王典》突然自燃,火舌舔舐着"赤髓"二字。
"别看。
"萧凛捂住她眼睛,声音带着罕见的焦躁,"当年你父亲就是看了这个才......""才被你逼死的?
"姜挽夜狠狠咬住他手掌,咸腥的血漫进口腔。
男人闷哼一声,突然将她抵在药柜前,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看清楚了,这里埋着你父亲亲手种的蛊王!
"跃动的火光里,姜挽夜看见他胸肌下凸起的异物。
那东西随着心跳诡异地蠕动,竟与昨夜温泉中钻入她伤口的蛊虫产生共鸣。
记忆突然如潮水决堤——五岁那年她误入药房,曾见父亲将条赤色蛊虫放入少年囚犯心口,而那囚犯腕间铁链刻的分明是"九皇子"!
"当年试药的......是你?
"她颤抖的手抚上那道疤。
萧凛瞳孔骤缩,突然暴怒着撕开她肩头纱布,溃烂的黥印下赫然浮现金色梵文:"他们竟敢给你烙往生印!
"密室突然剧烈摇晃。
追兵的撞门声中,萧凛扯断佛前经幡裹住她,将个冰凉物件塞进她掌心:"去后山找刻着药师咒的石碑,用这个打开......"姜挽夜低头看清那物,竟是支森白的人骨短笛!
笛身刻满与往生印相同的梵文,尾端坠着的半枚玉玦正在发烫。
"那你呢?
"她脱口而出的瞬间自己都惊住了。
萧凛却低笑着将她推进密道,染血的唇擦过她耳垂:"舍不得本王?
"石门闭合前最后一瞥,她看见萧凛徒手挖出心口蛊虫。
猩红的母蛊在掌心扭曲嘶叫,追兵们突然如提线木偶般跪倒在地。
男人带笑的声音穿透石壁:"记住,往生印发作时,吹响骨笛......"......后山的雾浓得化不开。
姜挽夜摸着石碑上的药师咒,骨笛插入孔洞的刹那,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千年银杏树轰然中裂,树心里竟藏着具水晶棺椁。
棺中女子与她容貌别无二致,眉心一点朱砂红得刺目。
姜挽夜踉跄着抚过棺椁上的铭文,永徽三年的积雪突然在记忆里崩塌——那年上元节,九皇子赠她赤玉簪时笑着说:"阿夜可知,你这张脸是先帝最满意的药人模本?
""终于找到你了,七十九号实验体。
"沙哑的嗓音惊飞寒鸦。
姜挽夜转身看见北狄公主执鞭而立,火把映出她身后数十个戴着鎏金面具的傀儡。
最前排的傀儡掀开面具,露出与萧凛一模一样的脸。
"很惊讶?
"公主轻抚身侧傀儡的面颊,"你的九哥哥,不过是药人计划里最成功的残次品。
"骨笛突然发出悲鸣。
姜挽夜看着傀儡们瞳孔泛起同样的金色,肩头往生印灼如烙铁。
此刻她才看懂棺椁铭文的含义——"永徽三年,姜氏七十九女,药人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