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的公司破产了。
我们从别墅搬进老破小,我以为这是最苦的日子。
直到我发现,他每晚都去本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上班”。
手机里,是富婆们的大额转账。
“昨晚的奖励,两万。”
“小屿真棒,姐姐喜欢。”
他带回家的,是Gucci的袖扣,和我没闻过的香水味。
我以为我抓住了他出轨的铁证,那个在我面前吃泡面都要分我一半的男人,背着我出卖身体和尊严。
我疯了一样冲进会所包厢,准备撕碎他和那个女人的脸。
可我看到的,是我的丈夫,穿着厚重的玩偶服,正为一个掉光了头发的小女孩跳舞。
而那些所谓的“富婆”,是儿童肿瘤科的病人家属。
他没当男模。
他在当那些即将熄灭的小生命的,最后一束光。
手机“叮”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像根针扎在我耳朵里。
我翻了个身,摸过江屿的手机。
他睡得正沉,呼吸均匀。白天在工地上扛了一天水泥,累坏了。
自从他公司破产,我们搬进这个月租一千五的老破小,他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屏幕亮了,是条银行短信。
您尾号6682的账户于22:35收入20000.00元,当前余额21350.50元。
两万。
我脑子嗡的一下,睡意全没了。
我俩现在所有的积蓄加起来,都不到五千块。他今天才跟我说,工地那边压着工资,这个月只发了八百块生活费。
那这两万是哪里来的?
我手指发着抖,往上划。
解锁密码是我的生日,他没换。
我点开微信,置顶的联系人,头像是朵金灿灿的牡丹花,名字叫“芳姐”。
就是她转的两万块。
转账下面,还跟着一句留言。
“小屿真棒,昨晚的奖励,姐姐很满意。”
昨晚。
奖励。
姐姐很满意。
这几个字像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我抓着手机,感觉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
昨晚江屿说工地要加班,有个紧急的活儿,凌晨三点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他身上有股味儿。
不是汗味,不是烟酒味,是一种很淡的香水味。
当时我太困了,没多想。
现在想来,哪个工地加班,会沾上一身女人的香水味?
我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很干净,几乎都删了,只剩下一些零星的对话。
“明天老时间?”
“好。”
“这次想要什么奖励?”
“听芳姐的。”
江屿的回答,卑微又顺从,像条训练有素的狗。
我认识的江屿不是这样的。
他以前是江总,自己开公司,谈几百万的合同都气定神闲。就算后来破产了,在我面前,他从来没弯下过腰。
他说:“知意,信我,我很快就能让你重新住回大房子。”
我相信他。
我陪着他吃泡面,陪着他挤公交,我相信他能东山山起。
可我没想到,他东山再起的方式,是这个。
我把手机轻轻放回床头柜,躺回他身边。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翻了个身,手臂习惯性地搭在我腰上,把我搂进怀里。
他的胸膛很热,呼吸喷在我头顶。
我却觉得浑身发冷,从里到外,冻得彻彻底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差点吐出来。
我轻轻推开他的手,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卫生间的镜子里,我的脸苍白得像鬼。
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脸。
可脑子里,那句“姐姐很满意”还在不停地转。
我想到他回家时疲惫的样子,想到他把八百块钱塞给我时愧疚的眼神。
“知意,委屈你了。”
当时我抱着他,说不委屈。
现在我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傻子。
他不是累,是身体被掏空了。
他不是愧疚,是心虚。
我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许知意,你老公,可能在外面当鸭子。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解释?
一个晚上,两万块。
什么样的工作能赚这么多?
江屿长得很好看,身材也好。以前开公司的时候,就有不少女人往他身上扑。
他都拒绝了。
他说,他有我了。
现在,他没钱了。
所以,连底线都不要了?
我关了水,走回卧室。
江屿还在睡,眉头微微皱着,好像在做什么不开心的梦。
我蹲在他床边,仔细看他。
他的脸瘦了,眼窝都凹下去了。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嘴唇有点干裂。
我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
手指快要碰到的时候,我又缩了回来。
我嫌他脏。
这一晚,我睁着眼,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江屿醒了。
他看见我坐在床边,吓了一跳。
“知意?怎么起这么早?没睡好?”
他伸手想抱我。
我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有点受伤。
“怎么了?”他问。
我看着他,很想直接把手机摔他脸上,问他那两万块是怎么回事。
可我问不出口。
我怕听到那个我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怕我们之间最后那点体面,都被我亲手撕碎。
我摇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事,做了个噩梦。”
他松了口气,揉了揉我的头发。
“傻瓜。快去洗漱,我给你做早饭。”
他起身,走进厨房。
很快,厨房里传来煎鸡蛋的滋滋声。
这是我们以前常有的温馨画面。
可现在,我只觉得讽刺。
他用伺候富婆赚来的钱,给我买鸡蛋,做早餐。
我到底该感动,还是该恶心?
吃早饭的时候,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他。
“江屿,你昨天说工地只发了八百块,够花吗?要是不够,我这里还有一点。”
他喝着粥,头也没抬。
“够了。我一个大男人,花不了什么钱。”
“那……你们工地,有没有那种……就是,来钱快一点的活儿?”
他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抬起头,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探究,有警惕。
“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我低头,不敢看他,“咱们欠的债还那么多,我想早点还清。”
他沉默了一会儿。
“别担心,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他的声音很平静。
可我听出了里面的躲闪。
吃完饭,他去上班。
出门前,他抱了抱我。
“老婆,等我。”
我没回应。
他走后,我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发了很久的呆。
然后,我拿起了他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