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身，望着铜镜里映出的自己——鬓边插着玄星连夜雕好的玉牡丹，颈间挂着紫瑶送的牵星草香囊，红绸嫁衣的下摆绣着比翼鸟，针脚里还裹着沉神渊的云泥粉末，据说能保百年安稳。
“灵丫头，轩明那小子在前头候着呢！”
女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笑意，“再磨蹭，喜轿都要被村里的娃娃们掀啦。”
朱灵抿唇笑了笑，指尖抚过嫁衣上的纹路。
正想应声，忽然瞥见铜镜边缘映出个黑影，贴着窗纸晃了下。
她心头一紧，猛地转头去看，窗纸完好无损，只有晨露顺着纸缝往下淌，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怎么了？”
女娲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红布盖头，“脸都白了。”
“没什么，”朱灵摇摇头，把那瞬的异样压下去，“许是太紧张了。”
女娲将盖头轻轻盖在她发间，指尖带着紫藤花香：“当年我捏泥造人时，可比你慌多了。
放宽心，轩明那孩子，靠得住。”
院外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夹杂着紫瑶的声音，带着几分过来人的从容：“轩明你这模样，倒比当年玄星娶我时还要拘谨！
红绸牵稳些，莫要失了礼数，仔细灵丫头笑话你。”
朱灵听着这沉稳又带着打趣的语调，忍不住笑出声，那些关于黑影的疑虑，暂时被这股子热闹冲散了。
喜堂设在村里的祠堂，玄星布的锁灵阵隐在红绸灯笼里，阵眼就是供桌上那对“比翼鸟”玉佩，墨色玉料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紫瑶端着她的牵星草，挨个儿往宾客鬓边别，动作娴熟利落，连祠堂梁上的燕子都被她轻巧地塞了朵绢花，惹得燕子绕着梁顶飞，带起一串铃铛响。
她看向朱灵时，眼神里带着长辈般的温和：“别瞧着拘谨，待会儿拜堂跟着轩明的节奏走便是，当年我第一次踏进喜堂，脚都差点踩空呢。”
轩明穿着同色的红绸喜袍，站在祠堂门口等。
晨光落在他肩头，把他鬓角的碎发染成金褐色。
看见朱灵被女娲牵着走过来，他喉结动了动，伸手去接她的手时，指尖竟有些发颤。
“紧张了？”
朱灵被盖头遮着视线，却能精准地握住他的手，掌心温热，带着点薄汗。
“嗯，”轩明低低应了声，声音里藏着笑意，“怕你反悔。”
“晚了。”
朱灵指尖在他手心里挠了下，引得他低笑出声。
拜堂的赞礼声刚起，祠堂外忽然刮进一阵冷风，吹得烛火“噼啪”乱响。
紫瑶刚别在燕子身上的绢花掉下来，落在供桌前的青砖上，花瓣上的铃铛没响——那是锁灵阵有异动的征兆。
玄星眼神一凛，不动声色地捏了个诀。
供桌上的玉佩忽然亮起微光，阵纹在红绸下流转，像条看不见的网，瞬间收紧。
“谁在那儿？”
轩明猛地转头，望向祠堂后墙的阴影处。
那里本该空无一人，此刻却浮着团黑雾，雾气里隐约能看见双眼睛，正死死盯着朱灵鬓边的玉牡丹。
黑雾猛地朝朱灵扑过来，速度快得像道闪电。
轩明想也没想就把朱灵护在身后，掌心凝聚起神力，正欲反击，却见那黑雾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顿住了，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是紫瑶给的护身符在发光，锦囊里的牵星草汁渗出来，在他肩头晕开淡紫色的光纹。
“天道残魂，果然是你。”
玄星缓步上前，月白长衫在阵纹的光晕里浮动，“当年没把你彻底炼化，倒是留了祸患。”
黑雾里发出刺耳的笑声，像碎石刮过琉璃：“轩明，朱灵……你们以为结了婚就能安稳？
天道不灭，我便不死！
这沉神渊的云泥，这星云谷的流霞雾，哪样不是借了天道的根基？
你们用这些东西办喜事，简首是在给我送养料！”
朱灵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扯下盖头：“你盯着我的玉牡丹做什么？”
那玉是玄星用本命神力雕的，按理说最克邪祟。
黑雾里的眼睛闪了闪，语气带着诡异的贪婪：“那玉里掺了沉神渊的石髓，是你朱灵的本命精元所化……吃了它，我就能重聚神魂，再掌三界！”
话音未落，玄星己经催动了锁灵阵的最后一重。
玉佩光芒大盛，阵纹从地下翻涌上来，像无数条光链，瞬间缠住了那团黑雾。
黑雾发出凄厉的惨叫，在光链里挣扎，渐渐显露出原形——竟是段焦黑的木片，上面还沾着点紫藤花香，像是从什么器物上掰下来的。
“这是……女娲娘娘的紫藤花枝？”
朱灵愣住了，她认得这纹路，和自己之前戴的紫藤花一模一样。
女娲走上前，看着那段木片，叹了口气：“难怪我总觉得前些日子编花时少了截枝桠，原来是被这残魂附了身。
它借着我的气息混进村里，躲在锁灵阵的死角里，若不是它急着抢玉牡丹，咱们还真发现不了。”
轩明掌心的神力骤然爆发，将那段木片烧成了灰烬。
风从祠堂的窗缝钻进来，卷着灰烬飘出去，落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被晨起的露水打湿，再也没了动静。
锁灵阵渐渐平息，玉佩恢复了温润的光泽。
紫瑶走上前，拍了拍朱灵的手背安抚道：“别怕，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捡起地上的绢花，重新别回朱灵发间，“吉时快到了，莫要耽搁。”
朱灵看着轩明肩头淡紫色的光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紫瑶忽然蹙起眉头，望向祠堂门外的方向，眼神凝重：“不对……这残魂的气息，好像不止这一处。”
话音刚落，远处沉神渊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碎裂，祠堂里供桌上的玉佩猛地颤了颤，竟渗出一丝淡淡的黑气。
轩明与玄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赞礼官清了清嗓子，刚要重新唱喏，却被玄星抬手制止了。
朱灵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攥紧轩明的手，望向门外那片被阳光照亮的空地，不知那看似平静的光影之下，还藏着怎样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