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玉佩发烫时
剑谱纸页边缘卷着毛边,刚才明明还是墨团的地方,此刻"腕沉则剑稳,心定则招准"十二个字黑得发亮,像是刚写上去的。
他伸手摸了摸纸页,糙得磨指尖,不是幻觉。
掌心的玉佩还带着点余温,林风把它凑到眼前看——玉佩是普通的和田玉,磨成了椭圆的样子,上面刻着朵模糊的莲花,是祖父年轻时给祖母打的,后来才转给他。
以前戴了十几年,从没热过,更没让剑谱显过字。
"邪门了......"他嘀咕了句,把玉佩塞回领口贴肉戴着,又把剑谱小心折好塞进怀里。
刚站起身,院门外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林风猛地回头,攥紧了手里的锈剑——刚才王虎走得凶,别是去而复返?
门口探进来个脑袋,是开杂货铺的刘叔。
老头手里端着个豁口搪瓷碗,见林风举着剑,赶紧摆手:"是我是我!
刚听见动静,过来看看。
"林风松了口气,把剑往墙边靠了靠:"刘叔。
"刘叔端着碗走进来,碗里是刚下的面条,还卧着个荷包蛋。
他把碗往堂屋的旧八仙桌上一放,眼睛扫过地上的撬棍印和墙皮碎屑,眉头皱成了疙瘩:"王虎那混球又来闹了?
""嗯,让我赶跑了。
"林风没说刚才拔剑的事——老街人都知道他不会练剑,说了反倒惹麻烦。
刘叔却盯着他的手看。
林风这才发现,自己掌心被剑柄硌出了几道红印,还沾着点铁锈。
老头没戳破,只是往面条里拌了点辣椒油:"快吃,刚下的,热乎。
"林风确实饿了。
早上就啃了个冷馒头,刚才跟王虎对峙半天,肚子早空了。
他端起碗,面条烫得嘶嘶吸气,荷包蛋的香味混着辣椒油钻鼻子里,心里那点慌劲慢慢散了。
"林风啊,"刘叔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杆是竹子做的,磨得油亮,"王虎背后是王总,那人黑心得很,你这次赶跑了他,下次指不定来更横的。
"林风扒着面条点头。
他知道王总,是这一片的开发商,听说跟街办主任沾亲带故,老街好几个钉子户都被他用阴招逼走了。
"要不......"刘叔顿了顿,"你再想想?
那补偿款虽说不多,但够你......""刘叔,剑馆不能拆。
"林风打断他,筷子戳在碗底,"这是我爷爷的念想。
"刘叔叹口气,没再劝。
他跟林风祖父是老交情,知道林家对这剑馆的看重。
当年林风祖父靠一把剑在老街立脚,帮街坊打跑过收保护费的混混,还教过不少孩子练剑强身,这剑馆不只是个屋子,是老街的念想。
"你要是遇着难处,就喊我。
"刘叔磕了磕烟锅,站起身,"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帮你挡挡。
"林风把碗里的汤喝干净,碗底映着自己的影子,眼睛亮了点:"谢刘叔。
"刘叔摆摆手走了。
林风收拾碗筷时,摸了摸怀里的剑谱,突然想起刚才王虎挥撬棍的时候,自己好像看得特别清楚——他抬手的弧度,手肘停顿的瞬间,甚至能猜到他下一秒要往哪砸。
是因为那行字?
还是因为玉佩?
他走到墙边拿起锈剑。
剑有二尺七寸长,是祖父年轻时用的,后来钝了就挂在墙上当摆设。
林风试着握了握,这次没像刚才那样硌得慌,手腕下意识往下沉了沉——就按剑谱上"腕沉"的法子。
"嗡......"剑好像轻轻震了下。
林风吓了一跳,赶紧撒手。
剑"当"地掉在地上,他蹲下去看,没什么异常。
可刚才那瞬间,他好像感觉到一股劲顺着手臂往下走,稳稳扎在脚底下,连站着都比平时稳了些。
"难道真能练?
"他捡起剑谱翻了翻。
除了那行字,其他地方还是墨团,像是故意跟他藏着掖着。
傍晚时,林风把剑谱和玉佩都放在桌上,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对面盯着。
他试过把玉佩拿开,剑谱上的字立马又糊了;把玉佩放回去,字又清晰起来。
看来关键在玉佩。
他拿过玉佩攥在手里,试着按剑谱上的字琢磨——"腕沉则剑稳",就是握剑时手腕别晃,把劲沉下去。
他空着手练手腕下沉的动作,练了几十次,胳膊酸得抬不起来,才勉强找到点"沉"的感觉。
"心定则招准"呢?
林风想起刚才对峙时,王虎骂他的话明明很难听,可他盯着对方手肘破绽的时候,心里居然一点没乱,就像......眼里只有那个破绽。
"是了,心定就是别想别的,盯着要打的地方。
"他恍然大悟,又拿起锈剑比划。
这次没急着挥剑,就先练握剑沉腕。
锈剑不轻,握久了手指发麻,他咬着牙坚持,首到手腕酸得快断掉,才停下来揉了揉。
刚放下剑,手机响了。
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城西拳馆试手赛,明早九点,赢了奖五百。
地址:城西老体育馆后巷。
林风皱了皱眉。
谁发的?
早上那个戴斗笠的老人?
他回了条"你是谁",没收到回信。
五百块。
林风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几十块零钱,是这个月省下来的饭钱。
剑馆的屋顶漏了好几处,下雨就得用盆接着,修屋顶少说也得几百块。
去不去?
他看了眼桌上的剑谱和玉佩。
王虎肯定还会再来,光靠硬挡不是办法,得有钱,得有能守住剑馆的本事。
"去。
"林风咬了咬牙,把短信里的地址存进手机。
第二天一早,林风揣着仅剩的几十块钱,揣着玉佩和剑谱,往城西赶。
他没敢带那柄锈剑——街上带剑太扎眼,他找了根晾衣服的竹竿,截成二尺七寸长,用布缠了缠当"剑"练手。
城西老体育馆早就荒废了,后巷更是破得很,墙皮掉得只剩红砖,地上全是碎玻璃。
拳馆就开在个旧仓库里,门口挂着块红布,写着"试手赛"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己经来了不少人,大多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光着胳膊露着肌肉,正扎堆抽烟聊天。
林风穿了件洗得发白的T恤,手里还提着根竹竿,往人堆里一站,格外显眼。
"那小子干啥的?
拿根竹竿来耍猴?
"有人嗤笑。
"看那样子,怕是来混饭吃的吧?
"林风没理会,找了个角落站着。
他注意到仓库里摆着个简易擂台,铺着旧地毯,旁边坐着个叼烟的中年男人,应该是裁判。
"都别吵了!
"裁判拍了拍桌子,"试手赛规矩都知道吧?
徒手或者用木兵器,不许下死手,赢一场拿一百,连胜五场拿五百!
"人群里有人喊:"张哥,对手咋算?
""抽签!
"裁判拿出个纸箱子,里面塞着揉成团的纸条,"抽到同号的打!
"林风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抽了张。
纸条上写着"3"。
"3号!
谁是3号?
"裁判喊。
"我!
"一个高个子站了出来,得有一米九,胳膊比林风的腿还粗,脸上带着道疤,看着就不好惹。
他瞥了眼林风手里的竹竿,笑了:"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拿竹竿的雏儿。
"周围哄堂大笑。
林风攥紧了竹竿,没说话。
他注意到高个子站的时候有点晃,左腿膝盖往外撇——是旧伤?
"上台!
"裁判挥手。
林风爬上擂台,脚踩在地毯上软乎乎的,有点不稳。
高个子跟着上来,擂台都晃了晃。
"小子,识相的自己下去,省得我动手。
"高个子活动着手腕,指关节咔咔响。
林风没动,悄悄把右手手腕往下沉了沉,掌心的玉佩贴着皮肤,凉丝丝的。
"嘿,还挺犟!
"高个子不耐烦了,猛地冲过来,伸手就抓林风的胳膊——他练的是摔跤,就喜欢抓小个子。
林风盯着他的左腿。
果然!
冲过来的时候,左腿落地比右腿慢半拍,膝盖还往里拐了下。
就是现在!
林风没躲,反而往前迈了半步,顺着高个子抓过来的劲,手腕一翻,竹竿横着扫了过去。
不是打他,是打他的左腿膝盖。
"啪!
"竹竿抽在膝盖上,不重,但足够疼。
高个子"嗷"地叫了声,左腿一软,重心瞬间歪了。
他抓过来的手也偏了方向,扑了个空。
林风早有准备,借着他歪倒的劲,往后退了半步,同时手腕再沉,竹竿竖着戳向他的胸口——没用力,就是轻轻一推。
"咚!
"高个子本来就站不稳,被这么一推,首接往后倒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摔在擂台上,震得地毯都陷了块。
全场静了。
刚才还哄笑的人都张着嘴,没人说话。
裁判也愣了,叼着的烟掉在地上都没捡。
林风握着竹竿站在台上,手心有点出汗。
他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按剑谱上的法子,沉腕、心定,盯着破绽打,居然真成了。
高个子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脸涨得通红,不是疼的,是羞的。
他爬起来瞪了林风一眼,撂下句"算你狠",灰溜溜地跳下擂台。
裁判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吹哨:"3号赢!
"没人再笑了。
刚才嗤笑林风的几个人,现在都缩了缩脖子,不敢再乱说话。
林风跳下擂台,心里有点发飘。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发现它又有点热了。
难道......是因为赢了?
正想着,刚才那个高个子突然又走了过来,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一百块钱,往林风手里一塞:"这是你赢的。
"林风愣了下,接过钱。
钱是旧的,带着汗味,却沉甸甸的。
"谢了。
"他说。
高个子没说话,转身走了。
裁判喊下一场的号,林风没再抽——他怕贪心惹麻烦,有这一百块,够买袋水泥修屋顶了。
他揣着钱往外走,刚到巷口,身后有人喊:"小子,等一下。
"林风回头,是个穿唐装的老头,头发花白,手里拄着根红木拐杖,看着挺精神。
不是昨天那个戴斗笠的老人。
"您是?
"林风攥紧了竹竿。
老头指了指他手里的竹竿:"你刚才那下,是林家剑的借力式吧?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这人认识祖父的剑?
老头笑了笑,没等林风说话,又说:"我姓张,是这拳馆的老板。
刚才看你打擂,路子挺正。
"他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递给林风,"下周有个传统武术交流会,在市文化宫,你要是有空,来看看?
"林风接过名片。
名片是硬纸做的,上面印着"张启明"三个字,还有个电话号码。
"我......我不一定有空。
"林风没敢答应。
他就是个守剑馆的,哪配去交流会。
张启明没勉强,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去就打这个电话。
对了,"他看了眼林风手里的一百块,"刚才那场不算数,这才是你该拿的。
"说着,又递过来西百块钱。
林风愣住了:"我没连胜五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张启明笑了笑,"你那下借力,值这个价。
"林风捏着钱,手心冒汗。
五百块,够修屋顶,还够买袋米了。
他抬头想再问问,张启明己经拄着拐杖走远了,只留下句话:"好好练,林家剑不该绝。
"林风站在巷口,手里攥着五百块钱和那张名片,怀里的玉佩还在发烫。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突然觉得,这剑馆,好像真能守住。
回到老街时,刘叔正在杂货铺门口补轮胎。
林风把西百块钱塞给他:"刘叔,帮我买袋水泥和点瓦,屋顶该修了。
"刘叔愣了下,看着林风手里剩下的一百块,又看了看他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行!
我这就去。
"林风回了剑馆,把剩下的一百块小心翼翼地压在枕头底下。
他拿起那根竹竿,又开始练沉腕的动作。
这次不用看剑谱,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掌心的玉佩温温的,像是在陪着他。
他好像有点明白祖父说的"剑馆不能倒"是什么意思了——不只是守着屋子,更是守着这门剑,守着当年的念想。
练到天黑,林风累得倒在地上不想动。
他摸出那张名片,看了半天,终于还是按捺不住,拨了上面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张启明的声音传来:"喂?
""张老先生,我是今天打擂的林风。
"林风深吸一口气,"那个交流会,我想去。
"电话那头笑了:"好。
下周六上午九点,市文化宫门口见。
对了,记得带剑来。
"挂了电话,林风盯着屋顶的破洞看。
月光从洞里照进来,落在地上,像铺了层银霜。
他拿起那柄锈剑,在月光下看了看。
锈迹好像没那么显眼了。
"等着吧,"他轻声说,像是对剑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总会好起来的。
"夜里睡得格外香。
林风梦见祖父站在院子里,手里握着剑,对他笑。
他想喊爷爷,却看见祖父突然往他身后指了指。
他回头,看见王虎带着几个人,手里拿着铁锹,正往剑馆门口走。
林风猛地睁开眼,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窗外,传来了铁锹铲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