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替身的职业素养我正在临摹温雪意那幅名动一时的《初雪》。
这是金主爸爸顾烬之的最新需求。他说,要神似,更要形似。我懂。
不就是让我连画画的姿势都模仿到位吗?多大点事,加钱就行。手机震动的时候,
我刚调好一抹天青色。来电显示:顾烬之。我顺手接起,开了免提,
声音平静无波:“顾先生。”电话那头是他一贯的、仿佛淬了冰的嗓音:“温雪意回来了。
”哦。“所以我们的合约,到此为止。”我手里的画笔顿了顿,
在调色盘上留下一个圆润的墨点。“知道了。”“下午来公司一趟,办手续。”“好的,
顾先生。”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我放下画笔,
看了一眼那幅只完成了三分之一的临摹品。啧,可惜了。这单还没完,尾款不知道给不给结。
算了,不想了。我慢条斯理地将画具一一收好,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
选中“温雪意画作临摹技巧大全”文件夹,右键,永久删除。很好,交接完毕。我站起身,
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头都在噼啪作响。三年了。这份工,终于打完了。
我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耶。最终项目,代号“人间蒸发”,正式启动。寰宇集团顶层,
总裁办公室。我到的时候,顾烬之正背对着我,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形挺拔,
姿态矜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吟诗一首。
实际上我猜他可能是在欣赏楼下渺小如蝼蚁的芸芸众生,以此来彰显自己的牛逼。
有钱人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他听到声音,转过身,那张英俊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眼神淡漠地落在我身上。他将一份文件和一张黑卡推到我面前。“签了它,
这张卡里的钱就是你的。密码是她生日。”哦豁。经典霸总语录出现了。
我猜他现在一定在等。等我哭,等我闹,等我说“我不要钱我只要你”,
或者质问他“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可惜了。我,岑漾,金牌打工人,
从不跟KPI过不去。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另一份一模一样的合同,
又慢悠悠地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顾先生,按照流程,我们还是核对一下条款比较好。
”顾烬之的眉梢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我无视他那点细微的情绪波动,
开始进入我的专业领域。“解约协议一式两份,内容无误。”“补充条款第三条,
关于尾款的支付,金额是这个数没错吧?”我指着银行卡问。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了:“是。
”“好的。”我点点头,继续往下看,“还有第七条,保密协议。合同约定,合约结束后,
您需要额外支付一笔保密费用,以确保我不会泄露任何关于您的信息。”我抬起头,
透过镜片,微笑着看他:“这笔钱,您准备什么时候支付?”顾烬之的脸色,
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大概是没想到,我连这个都记得清清楚楚。废话。这都是钱。
是我未来逍遥日子的启动资金,我比谁都上心。他沉默地看了我几秒,
随即给特助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转账。我耐心地等着手机银行的到账提醒。叮。完美。
我收起手机,摘下眼镜,拿起笔,在两份协议上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好了。
”我将其中一份推给他,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一张门禁卡,一张车库卡,
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望月湾一号别墅的所有权限,都在这里了。”我站起身,
朝他露出了一个标准的、毫无破绽的职业微笑。“顾先生,合作愉快。”“祝您和温小姐,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留恋。身后,
似乎传来了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啧。脾气还是这么爆。坐上出租车,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寰宇大厦,心里一片平静。甚至还有点想哼歌。终于下班了!
我拿出另一部手机,开机,给一个加密号码发了条信息。“项目启动,第一阶段开始。
”几乎是秒回。“收到。一切按计划进行。”我满意地收起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再见了,岑漾。你好啊,我的千万存款和灿烂未来。茶馆的包厢很安静。
是那种你花钱买来的安静。隔音好到你就算在里面唱KTV,
外面的人也只会以为你在打哈欠。我面前坐着一个男人,白大褂脱了,穿着一身休闲装,
但那股子精英医生的味儿还在。林墨。长得人模狗样的,浓眉大眼,鼻梁高挺,
放医疗剧里妥妥的男主角。可惜了。在我这儿,他就是个工具人。我把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伪造的?”他没看我,只低头翻着那叠纸,眉头拧成了个川字。我笑了。“林医生,
说话要严谨。”“这不叫伪造,这叫基于事实的艺术加工。
”文件里是我“患有”遗传性心脏病的全部病例,从“童年”的第一次检查,
到“近期”的每一次复发,证据链完整得能直接拿去评选医学界十大未解之谜。他抬起头,
眼神复杂得像是在看一个晚期精神病。“岑漾,你确定要这么玩?”我端起茶杯,
轻轻吹了吹热气。“不然呢?我当年资助你读完博士,是为了让你问我这种废话的吗?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记性好。尤其是在投资回报率这件事上。林墨就是我那么多年前,
随手买的一支蓝筹股,现在到了兑现的时候了。他沉默了。半晌,他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好一切,凛冬医院那边不会有任何纰漏。”你看。
专业人士之间的沟通就是这么简单高效。我满意地点点头:“谢了。”他合上文件夹,
推了回来:“剧本我看完了,很精彩。就是有点缺德。”我眨眨眼。“过奖。为了自由,
缺德点算什么。”回到望月湾一号别墅,我开始收拾最后一点行李。说是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顾烬之给我买的东西,我一样没带。我嫌晦气。女佣小艾端着水杯进来,
眼圈红红的,像只兔子。“岑小姐,你真的要走了吗?”我点点头。时机正好。
我从行李箱旁的一个小包里,拿出一个白色药瓶,准备拧开。然后,我的手“突然”一抖。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向我袭来。哎哟,不行了,奥斯卡影后要上身了。
药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白色药片滚了一地。我赶紧扶住额头,身体晃了晃,
脸色瞬间变得比墙还白。“岑小姐!”小艾惊呼一声,赶紧冲过来扶住我。
我看着满地的维生素C片,心里一阵肉疼。这瓶挺贵的呢。“我没事……”我虚弱地摆摆手,
对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毛病了,别大惊小怪的。”小艾看着我,
眼里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可是……可是你的脸色好差……”我捂着心口,喘了两口气。
“别跟别人说,尤其是……别跟顾先生说。”我太懂了。
你越不让一个善良单纯的女孩子说什么,她就越会觉得这事儿天塌下来那么大。
小艾果然用力地点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我知道了……”好孩子。
回头给你发个最佳配角奖。果然,没过多久,顾烬之的特助张谦打电话来了。
电话是小艾接的,因为我正在楼上“虚弱地躺着休息”。
张谦的声音公式化得像个人工智能:“你好,请问岑小姐在吗?顾总让我问一下,
搬离别墅是否需要帮助。”小艾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犹豫和紧张。
“张……张助理……”“岑小姐她……她好像不太舒服,在休息。”来了来了。重头戏来了。
我竖起耳朵。只听小艾在那边用蚊子般的声音继续说道:“那个……我就是想说,
岑小姐她……身体好像很不好,我刚才看见她吃好多药,
脸色也很差……您能不能……能不能让顾先生……多关心一下她?”完美。
这孩子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张谦大概是觉得这女佣很多事,
但出于职业素养,还是回了句:“好的,我知道了。”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夕阳,
心情舒畅。一条完美的、由旁观者提供的、看似客观的证据链,就这么形成了。
我拿出我的小本本,翻到日历那一页。用红色的笔,在一个星期后的日期上,
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又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宜出行,忌万事。嗯。是个上路的好日子。
我选的日子不错。风和日丽的。适合送自己上路。我开着那辆特意淘来的二手破车,
慢悠悠地上了盘山公路。这里的监控探头有个著名的BUG,
大概能提供三分钟的黄金表演时间。够用了。我深吸一口气,不是紧张,是职业习惯。
导演、编剧、主演,全是我自己。开拍!方向盘一打,车头精准地撞向早就看好的护栏。
力道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车头凹进去,但驾驶室毫发无伤。安全第一,搞钱第二,
爱情滚一边去。我解开安全带,从容地拿出准备好的血浆袋,在额角一抹。嗯,角度不错,
有一种破碎的美感。然后我掏出小镜子照了照。面色苍白,眼神涣散,嘴唇微张。可以,
这演技,不去拿个影后都对不起我这三年的卧底生涯。我靠在座椅上,
摆出一个最优美的濒死姿势,静静等待。一分钟。两分钟。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鸣笛声。
林墨这小子,时间掐得比外卖小哥还准。五星好评,下次还……呸,没有下次了。
我被抬上担架的时候,还敬业地保持着半昏迷状态,嘴里虚弱地念叨着一个字。
“烬……”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周围的医护人员听清。你看,我这个前员工多有职业道德。
临死前,还对前老板念念不忘。我都要被自己感动了。……凛冬国际私人医院,抢救室。
红灯亮起。我躺在手术台上,看着林墨戴着口罩,眼神里全是“你他妈可真能折腾”的赞许。
我冲他眨了眨眼。放心,专业对口。林墨清了清嗓子,
对着旁边的护士冷静地吩咐:“病人情况危急,立刻通知家属,紧急联系人,顾烬之。
”来了。我最期待的环节来了。小护士手忙脚乱地拨通了那个我曾经倒背如流的号码。
此时此刻。我几乎能想象出顾烬之的样子。城里最贵的那家法餐厅,烛光摇曳,
对面坐着他失而复得的白月光。温雪意正温柔地笑着,说着她在国外画展上的趣事。
而顾烬之,正专注地凝视着她,眼神里是他自以为的深情。然后,他的私人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他会皱眉。他最讨厌在和温雪意独处时被打扰。他会想直接挂掉。
但电话锲而不舍地响着。他不耐烦地接了起来,声音冷得像冰。“喂?
”小护士焦急的声音传来:“请问是顾烬之先生吗?这里是凛冬医院,岑漾小姐出了车祸,
正在抢救,情况非常危险,您……”话还没说完。我敢打赌,顾烬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岑漾?一个已经解约的前员工罢了。死活与他何干。“她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他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波澜,“你们按流程处理。”“啪。”电话被挂断。
他甚至会对着温雪意抱歉地笑笑:“一个骚扰电话。”对。我,岑漾,在他那里,
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只是一个“骚扰电话”。真好。
我就喜欢他这股子薄情寡义的渣男劲儿。省我好多事。抢救室的红灯,灭了。林墨走出去,
对着门口焦急等待的张谦,露出了一个沉痛无比的表情。“对不起,张助理。
”“我们尽力了。”“病人因多器官衰竭,抢救无效,于二十分钟前,临床死亡。
”我听见张谦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成了。与此同时。一列开往南方的卧铺列车上。
一个名叫“苏影”的女人,打开了一部崭新的手机。屏幕上只有一条未读短信。
来自一个加密号码。“一路顺风。”我笑了笑,随手将信息和号码一起删除。干净利落。
我抬起头,看向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正被列车飞速甩在身后,
前方是模糊又充满希望的灯火。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玻璃里倒映出的那张陌生的脸。
她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毫不矜持的,三年以来,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自由。
真他妈的爽。半年后。雾屿镇。清晨的阳光跟不要钱似的,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挤进来,
在我画稿的白纸上跳跃。空气里有咸湿的海风味儿,
还有楼下餐馆方姨送来的海鲜粥的鲜甜味儿。我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舒坦。自由,
就是连毛孔都能自主呼吸。“苏影!冲浪去啊!”窗户底下,
一个晒得跟块黑炭似的阳光大男孩抱着冲浪板,冲我龇着一口大白牙。是镇上的冲浪教练,
阿健。我趴在窗台上,冲他摆摆手:“不去,赶稿呢,甲方的第一笔款已经打过来了!
”阿健嘿嘿一笑:“行,那我先去浪了,晚上方姨那儿给你留条鱼!”我笑眯眯地应了。
真好。不用再研究什么人的喜好,不用再扮演另一个人去生活。我画我喜欢的稿,
赚我应得的钱,和一帮简单快乐的人做朋友。这日子,给个皇帝我都不换。我低头,
继续勾勒着手里的设计图,心情好得能哼出歌来。而此时的寰宇集团顶层,
气压低得能原地表演一个深海潜水。顾烬之盯着桌上的一份文件,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这份文件谁放这儿的?!”新来的秘书战战兢兢:“顾总,
这是您昨天要的……”“我问的是谁让它偏离了中轴线三厘米!”秘书快哭了。
三厘米……她哪儿看得出来啊!“烬之,别为难下属了。”温雪意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
姿态优雅,笑容温柔得体,“我亲手煮的,尝尝?”她将咖啡杯放在顾烬之手边,
动作、角度,都和他记忆里那个替身一模一样。顾烬之烦躁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下一秒,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对。味道不对。不是这个味儿。
可究竟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就好像一根熟悉的拐杖突然换了材质,
握在手里哪哪儿都硌得慌。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窜了上来。“哐当!
”价值五位数的骨瓷咖啡杯,被他狠狠砸在了地上。褐色的液体和碎片溅了温雪意一裙子。
温雪意惊呆了,脸色煞白:“烬之,你……”顾烬之却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双眼赤红地盯着她:“你煮的这是什么东西?!
”“我……我都是按你喜欢的口味……”“滚出去!”他不想听。他只想一个人待着。
这半年来,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所有的事情好像都脱了轨。文件放得不对,
午餐味道不对,连空气闻起来都不对。一切都让他烦躁。而我,苏影,
此刻正接着第一个大客户的电话。“苏小姐,你的设计理念太棒了!我们董事会一致通过,
希望尽快与您签约!”我捏着手机,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在电话里尖叫出声。卧槽!成了!我,
苏影,靠自己的才华,拿下了第一个大项目!这种从灵魂深处涌出来的满足感,
是那张千万黑卡无论刷多少次都给不了的。“好的,王总,合作愉快。”挂了电话,
我再也忍不住,在我的“屿间”工作室里,像个傻子一样又蹦又跳。这才是活着!
这他妈的才叫活着!夜深了。顾烬之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了望月湾一号别墅。
这栋空了半年的房子,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沉默地矗立在夜色里。他用指纹解了锁,推开门。
一股尘土和死寂的味道扑面而来。没有灯,没有温度,没有那个人算好时间为他温上的热茶。
他一步步走进去,皮鞋踩在积了薄灰的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他看到书房里,
他惯用的那支钢笔被随意地丢在笔筒外。他看到阳台上,
那盆她精心伺候的茉莉已经枯死成了干柴。他看到客厅的沙发上,抱枕歪七扭八,
再也不是他习惯的那个角度。这个房子里所有的生机,好像都随着那个女人的“死亡”,
一起被抽干了。他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顾烬之的脚步有些踉跄,他推开主卧的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巨大的床。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床头柜上。那里,空空如也。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他终于想起来了。这半年来,
他到底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不是文件,不是咖啡,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一切。
是这个空掉的床头柜。是这里,曾经每晚都雷打不动地放着一杯水。一杯由岑漾亲手倒的,
永远不会凉,也永远不会烫的,四十五度的温水。那个他从未正眼瞧过,
却早已渗透进他生命每一个缝隙的习惯。原来,不是温雪意的影子能给他慰藉。
而是岑漾这个人,早已成为了他的慰藉本身。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买了个省心的替身。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亲手掐灭的,是这栋房子里,唯一的光。
“呵……”顾烬之发出一声破碎的、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呜咽。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
狼狈地扶住门框,缓缓地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巨大的恐慌和悔恨,
像潮水一样将他彻底淹没。酒会上的灯光晃得人眼晕。顾烬之端着杯香槟,
感觉自己像个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的高端摆件,
正在经历一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社会性漂洗。他脑子里嗡嗡的。全是那间空荡荡的别墅,
和那个空荡荡的床头柜。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凑了过来,笑得像只偷了鸡的黄鼠狼。“顾总,
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嫂子回国,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看着跟丢了魂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