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混着铁锈味砸在安全帽上,她抹了把脸,指尖触到箱底的青铜冷意 —— 六颗铃铛被红绳松松系着,绳结上还沾着半个世纪前的樟木香气。
“轩辕小姐,这片明天就要平场了。”
工头的喊声裹着雨过来,“您祖父的东西真不全在纪念馆?”
轩辕重华没抬头。
掌心的铃铛纹络硌着皮肤,像祖父临终前攥着她手腕说的话:“掌铃人从不信命,但得认命。”
她把铃铛塞进帆布包,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庭院里格外清越,惊飞了檐角躲雨的乌鸦。
深夜的文物修复室里,台灯把她的影子钉在墙上。
轩辕重华用软布擦拭最沉的那颗铃铛,幽蓝色的纹路突然顺着指缝漫上来,像谁在铃身哭出了泪痕。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急,玻璃上蜿蜒的水痕里,隐约浮着个白衣人影。
她猛地攥紧铃铛。
红绳突然绷紧,在腕间缠成死结。
“姑娘,可见过我的阿忠?”
声音贴着玻璃传来,潮得像泡了百年的棉絮。
轩辕重华后退时撞翻了工具架,镊子滚落的脆响里,白衣女人的脸己经印在窗上 —— 发髻松垮地垂着,旗袍下摆洇着深褐色的渍,像是血。
六颗铃铛突然震颤,最沉的那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蓝得发妖的光从铃口溢出来,在地面拼出残缺的符文。
轩辕重华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话:“鬼哭铃鸣,必有怨魂牵念。”
女人的手己经穿过玻璃,指甲泛着尸斑的青白。
轩辕重华抓起铃铛砸过去,却在接触的瞬间被一股寒气撞得踉跄 —— 铃音突然炸响,化作无数冰针穿透女人的虚影,而她自己的掌心像是被烙铁烫过,红绳竟嵌进皮肉半分。
“你是谁?”
她咬着牙稳住身形,另一只手摸向桌下的消防斧。
这副遇强则强的架势,是祖父教的最后一课。
女人的脸在雨雾里忽明忽暗,旗袍上的盘扣一颗颗崩开,露出颈间深紫色的勒痕。
“他说会回来的。”
她的声音突然尖利,“苏家欠我的,该还了 ——”狂风卷着雨点砸进来,轩辕重华被掀翻在墙角。
铃铛在地上滚了几圈,幽蓝光晕突然暴涨,将女人的影子钉在墙上。
她看见女人的虚影里浮出另一个人影,穿粗布短褂的年轻男人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半截剪刀。
就在女人的指甲要掐上她脖颈时,一道金光从门外射进来。
“镇魂钉,赦!”
男声低沉得像敲在青铜上,轩辕重华只瞥见个玄色风衣的背影。
那人指尖夹着枚黄铜钉子,金光裹着钉尖刺向女人虚影,与铃光相撞的刹那,整间屋子的雨珠都悬在了半空。
女人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青烟钻进墙缝。
玄衣人转过身,雨珠在他肩头凝成细小的冰晶,手里的钉子还泛着余温。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铃铛上,眉峰微蹙:“掌铃人?”
轩辕重华捂着流血的掌心站起来,没答反问:“你是谁?”
她认得那钉子 —— 祖父的遗物里有张拓片,说镇魂司的人用这东西镇过百年凶煞。
男人弯腰拾起铃铛,红绳在他指间自动松开又缠紧。
六颗铃铛突然安静下来,唯有那颗幽蓝色的还在微微发烫。
“沈砚辞。”
他把铃铛递过来,指尖与她相触时,两人都像被电流扫过,“这东西不该在你手里。”
雨还在下,修复室的窗玻璃上,女人消失的地方留下道浅淡的血痕。
轩辕重华看着掌心里的红绳印记,突然想起祖父木箱底层的泛黄照片 —— 穿长衫的男人身边站着个穿制服的年轻人,手里也握着类似的青铜铃。
沈砚辞己经走到门口,玄色风衣扫过积水的地面。
“明天去苏家老宅地窖。”
他没回头,“鬼哭铃不会平白响的。”
门合上的瞬间,轩辕重华听见铃铛又发出细碎的声响。
六颗青铜铃在台灯下流转着微光,红绳不知何时缠成了心形的结,像谁在暗处,替这雨夜系了个未完待续的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