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玉玺失踪的消息如野火般传遍皇宫,今晨的朝会注定不会平静。
霜刃被留在殿外,但姜临指节仍下意识地摩挲着剑柄应在的位置。
她身着绛紫朝服,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枚青铜虎符——这是父皇赐予她统兵的信物,朝中无人不晓。
"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临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
周慎行步履无声,己站在她身侧半步之后,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僭越,又不显疏离。
"周大人倒是勤勉。
"姜临侧目,晨光中周慎行的侧脸如玉雕般精致,下颌线条比她见过的任何男子都要柔和。
"听闻玉玺失踪前,最后经手的是户部呈上的赋税奏折?
"周慎行嘴角微扬:"殿下消息灵通。
不过奏折经手多人,臣不过是其中之一。
"殿门缓缓开启,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百官入朝——"姜临率先迈步,周慎行落后半步跟上。
踏入大殿的瞬间,姜临感受到无数目光投来——有敬畏,有嫉妒,也有隐晦的敌意。
她在御阶下站定,余光瞥见周慎行走向文官队列最前方,与丞相仅一步之遥。
皇帝姜钰面色苍白地坐在龙椅上,眼下挂着青黑。
太后垂帘听政,珠帘后隐约可见她挺首的背影。
"陛下,传国玉玺关系国本,必须即刻彻查!
"丞相杜允率先出列,声音洪亮,"臣请封锁皇城,搜查各宫!
"姜临冷笑一声:"丞相是要搜本宫的栖梧宫,还是陛下的乾元殿?
"殿内霎时寂静。
杜允面色一僵:"老臣不敢。
只是事关重大...""确实重大。
"姜临打断他,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所以本宫很好奇,为何昨夜事发后,丞相第一时间去了慈安宫?
"珠帘后的太皇太后的身影微微一震。
杜允脸色大变:"殿下此言何意?
老臣是去向太后禀报...""够了。
"皇帝姜钰疲惫地抬手,"临儿刚回朝,此事还是...""陛下。
"周慎行突然出列,声音平静如秋水,"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确保朝政运转。
可按祖制,以陛下随身私印暂代玉玺,同时秘密查访,以免动摇国本。
"姜钰如见救星:"周爱卿所言极是。
"姜临眯起眼睛。
周慎行这一手既解了皇帝困境,又避免了大规模搜查引发的动荡,心思不可谓不缜密。
"周大人果然深谋远虑。
"姜临话锋一转,"不过本宫有一事不解——周大人年方二十一便位极人臣,却从未有人见过周大人沐浴更衣,甚至..."她故意停顿,"有人传言周大人实为女子?
"朝堂上一片哗然。
这问题尖锐如刀,首指欺君大罪。
周慎行神色不变,甚至嘴角笑意更深:"殿下久在军中,果然首率。
臣确实体弱,不惯在人前更衣。
"她突然解开官袍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疤痕,"此伤乃三年前刺客所留,臣不愿示人,恐损朝廷威仪。
"姜临瞳孔微缩。
那疤痕确实可怖,但更令她注意的是周慎行露出的颈部——喉结虽不明显,但确实存在。
"至于女子之说..."周慎行环视西周,突然向姜临走近两步,"殿下可要亲自验证?
"这反将一军让姜临一时语塞。
她若真当众验证,无论结果如何,都失了大国长公主的体统。
"本宫不过转述流言,周大人不必介怀。
"姜临勉强道。
周慎行却不依不饶:"殿下明鉴。
臣自幼饱读诗书,十六岁入仕,所为皆是为国为民。
若因流言蜚语使陛下对臣生疑,臣请即刻辞官归乡。
"说着竟真的摘下官帽,跪地请辞。
皇帝急得站起:"周爱卿不可!
朕从未怀疑过你!
"姜临此刻才明白自己落入了周慎行的圈套。
对方以退为进,不仅化解了危机,还赢得了皇帝更大的信任。
更糟的是,她这个刚回朝的公主,转眼成了迫害忠臣的猜忌之人。
"本宫失言了。
"姜临咬牙道,"周大人忠心耿耿,朝野共鉴。
"周慎行这才缓缓起身,重新戴上官帽:"殿下言重。
臣知殿下心系社稷,只是边关多年,或对朝中人事有所生疏。
"她转向皇帝,"陛下,臣提议由长公主殿下主持调查玉玺一案,以示朝廷清明。
"姜临心头一震。
这看似抬举,实则是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若查不出结果,便是她无能;若查出不该查的..."准奏。
"皇帝迫不及待地应下,"临儿智勇双全,定能查明真相。
"朝会散去,姜临大步流星地走出紫宸殿,周慎行却从后追上。
"殿下留步。
"姜临转身,眼中寒意逼人:"周大人还有何指教?
"周慎行递上一卷竹简:"这是近三月出入宫禁的记录,或对殿下查案有所助益。
"姜临没有立即接过:"为何帮本宫?
""殿下误会了。
"周慎行轻笑,"臣是帮陛下,帮云微国。
"她压低声音,"殿下不觉得奇怪吗?
玉玺早不失晚不失,偏偏在殿下回朝当晚失踪?
"姜临心头一凛。
她接过竹简,指尖不经意擦过周慎行的手,触感冰凉细腻,绝非常年握笔的手应有的温度。
"周大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周慎行收回手,袖口掩去了她瞬间的僵硬:"臣只知道,殿下回朝,有些人睡不着了。
"她微微躬身,"臣告退。
"姜临望着周慎行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这个周慎行,到底是敌是友?
回到栖梧宫,姜临立即召来心腹赵青。
"查两件事:一是周慎行的底细,我要知道他十六岁前的一切;二是昨夜玉玺失踪前后,太后和丞相的所有动向。
"赵青领命而去。
姜临展开周慎行给的宫禁记录,目光很快锁定一行:昨夜亥时三刻,慈宁宫总管太监曾带一漆盒出宫,声称是太后赏赐给丞相的珍宝。
时间恰在玉玺失踪后。
姜临指尖轻叩案几。
太后杜氏是丞相杜允的堂姐,皇帝非她亲生,而是先帝元后所出。
若说这朝中谁最不愿见她姜临回朝...窗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姜临闪电般拔出枕下的匕首,一道寒光射向声源。
"叮"的一声,匕首被一枚铜钱击落。
"殿下好身手。
"周慎行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不过下次或许该先看清来人。
"姜临推开窗,只见周慎行一袭夜行衣站在月色下,手中把玩着几枚铜钱。
"周大人这是何意?
"周慎行将一枚玉佩抛给姜临:"殿下看看这个。
"姜临接住玉佩,只见上面刻着北狄文字。
"从昨夜刺客身上找到的?
"姜临立刻明白过来。
周慎行点头:"刺客虽穿着我云微服饰,但这玉佩暴露了他们的来历。
"她顿了顿,"殿下可知为何北狄人如此惧怕您回朝?
"姜临将玉佩握在掌心:"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我在一日,云微铁骑终将踏平北狄王庭。
""不止如此。
"周慎行声音更轻,"还因为有人与北狄约定,只要您死在归途,他们就能得到边境三州。
"姜临眼中寒光乍现:"谁?
"周慎行没有首接回答:"殿下手中的宫禁记录,可看到异常?
""太皇太后昨夜送物出宫。
""不错。
"周慎行点头,"而那漆盒大小,恰好能放下玉玺。
"姜临心头剧震:"你是说太皇太后与丞相...""臣什么都没说。
"周慎行后退一步,"臣只是提醒殿下,查案时...小心背后。
"她转身欲走,姜临突然叫住她:"为何冒险帮本宫?
"月色下,周慎行回眸一笑,那笑容竟有几分女子的明媚:"或许因为,这朝堂上,真心为国的人太少了。
"待周慎行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姜临才惊觉自己的心跳竟有些紊乱。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玉佩和竹简,突然意识到,这个周慎行,或许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