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静静伫立在米铺后院的梧桐树下,她身形纤瘦,一袭素色衣衫虽质地普通,却被她穿得别有一番韵味。
巴掌大的脸上,五官精致如画,细长的柳叶眉微微挑起,双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透着清冷与聪慧,高挺的鼻梁下,那嫣红的嘴唇此刻正微微抿着,似在思索着什么。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份盖着刑部大印的文书,纸张的边缘己然泛黄,像是经历了岁月的沉淀,而那印泥却红得夺目,红得刺眼,仿佛是用鲜血盖上去的一般。
“正五品户部主事,专司江淮盐税。”
她轻声念出文书上的官职,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嘲讽的冷笑,眼神中满是不屑,“苏公子好大的手笔。”
这时,树影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响,像是有什么小动物在其中穿梭。
苏砚摇着折扇,姿态优雅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身材修长,一袭锦缎衣袍在晨雾中闪烁着微光,细密的水珠凝结在衣料上,宛如点点繁星。
腰间那枚“西海商行”的玉佩,在朦胧的雾气里泛着清冷的光,与他身上那股贵气相得益彰。
他面容英俊,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桃花眼透着几分风流,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带着自信与玩味。
“沈姑娘不喜欢?”
他轻轻合拢折扇,用扇柄轻轻敲打掌心,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这可是能让你光明正大离开流放队伍的身份。”
沈知意将文书缓缓折好,然后塞进袖中。
这个动作让她腕间那道铁链留下的疤痕露了出来,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狰狞的粉红色,像是一条扭曲的蜈蚣趴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她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与恨意。
“代价呢?”
她抬起头,目光如炬,首首地盯着苏砚。
苏砚的折扇“唰”地一下展开,扇面上绘着精细的漕运路线图,他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三日后,会有一批官盐从扬州运来。
我要你在查验收讫时,将其中两成记作损耗。”
沈知意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官盐走私可是杀头的大罪,而更让她在意的是——“西海商行要做盐生意?”
她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了然与戏谑,“还是说...你们背后那位戍边将军,缺军饷了?”
苏砚手中的折扇骤然停住,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第一次变得危险起来,犹如一头被激怒的猎豹。
他上前一步,身上沉水香的气息混着晨露的潮湿扑面而来,他微微低头,盯着沈知意,一字一顿地说:“沈姑娘,有些线头扯出来,可是会要人命的。”
沈知意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迎着他的目光又向前一步。
她比苏砚矮了半个头,可气势却丝毫不减,她昂着头,眼中闪烁着倔强与无畏:“巧了,我最擅长的就是...”她突然伸手拽住苏砚的衣领,迫使他低头,眼神中透着狠厉,“...把要人命的东西,变成生意。”
两人鼻尖几乎相触,苏砚能清楚地看清她睫毛上凝结的雾气,像是挂着的晶莹露珠,还有她瞳孔里那簇永不熄灭的冷火,仿佛能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三成。”
他突然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与算计。
“什么?”
沈知意微微一愣,眼中满是疑惑。
“盐利给你三成。”
苏砚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温热的气息,“但你要帮我们解决扬州盐运使。”
沈知意松开手,从袖中掏出个算盘。
象牙珠子在晨光中划出流畅的弧线,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她头也不抬,专注地拨弄着算珠,脸上的表情严肃而认真:“三成利折现八千两,先付三成定金。”
她顿了顿,抬起头,眼神坚定,“另外我要西海商行在青州的牙帖。”
苏砚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要开商号?”
“怎么?”
沈知意终于抬眼,眼中带着一丝挑衅,“女子不能经商?”
“不是...”苏砚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着欣赏与玩味,“我是想说,你果然比传言中更有趣。”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开始洒在大地上。
在这熹微的晨光中,两人达成了协议。
沈知意没注意到,苏砚转身时袖中滑落的一枚铜钱——正面刻着“永通泉货”,背面却有个极小的“萧”字。
......三天后,扬州来的盐船准时抵达青州码头。
沈知意身着簇新的官服,头戴乌纱帽,脚蹬皂靴,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
她站在岸边,神色冷峻,眼神如鹰般锐利地看着盐运使满头大汗地指挥卸货。
那盐运使身材矮胖,一张圆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额头的汗珠如豆粒般滚落,浸湿了他的衣领。
“大人,这是今年的新盐...”盐运使讨好地递上账册,脸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共五千引,请大人查验。”
沈知意随手翻开账册,纤细的指尖在某页停顿,她微微皱眉,语气严肃地说:“这里写着损耗定额一百引?”
“是是是,漕运难免有些...”盐运使连忙点头哈腰,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
“改成三百引。”
她干脆利落地合上册子,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剩下的,本官自会处置。”
盐运使一听,腿一软差点跪下,他脸上的肥肉因惊恐而颤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不合规矩...”沈知意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个名字。
盐运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像见了鬼似的,眼中满是恐惧,连连点头,嘴里不停地说着:“是是是,大人吩咐的是。”
当天夜里,八百引官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青州官仓。
与此同时,城北一间不起眼的院落里,沈知意正在烛光下查看新到手的牙帖。
她微微低头,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打扰她此刻的宁静。
“沈氏商行...”她轻轻抚过纸上烫金的字号,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屋顶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轻轻落在了瓦片上。
她神色一凛,瓷片己经迅速抵在指尖,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却听见熟悉的嗓音:“沈老板好大的排场。”
萧砚从房梁翻身而下,身着玄色劲装,将他精瘦的腰线完美勾勒出来。
他剑眉星目,面容冷峻,眼神中透着一股神秘与深沉,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知意。
他随手抛来一个包袱,沉甸甸地砸在桌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定金,两千西百两。”
他自顾自倒了杯茶,动作优雅而从容,“盐运使那边...解决了。”
沈知意打开包袱,白花花的官银在烛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晃得她眼睛微微眯起,“他***的证据己经送去按察司,明天就会有人来拿他。”
萧砚举杯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微微挑眉:“你倒是狠。”
“彼此彼此。”
沈知意拿起一锭银子咬了咬,确定了银子的成色,这才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挑衅,“戍边将军走私军火,不比我狠?”
茶杯突然“咔嚓”一声碎裂。
萧砚的身影如鬼魅般逼近,带着血腥气的掌心瞬间扼住她咽喉,他的眼神中满是愤怒与杀意,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谁告诉你的?”
沈知意呼吸困难,脸色涨得通红,但她却还在笑,笑容中带着倔强与不屈:“你腰间的火铳...咳...是弗朗机人的最新款...”她的指甲用力掐进他手腕,“一介商贾...怎么会有...军器监的...”眼前开始发黑时,桎梏突然松开。
沈知意踉跄着扶住桌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抬起头,看见萧砚正在把玩她掉落的发簪。
“沈知意。”
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眼神中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我们来做笔更大的生意如何?”
“什么...生意?”
沈知意喘息着,眼中满是警惕。
“我要你在三个月内,让边疆五州的粮价翻一倍。”
萧砚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冰冷而锐利,“作为交换,我告诉你永宁侯府灭门的真相。”
沈知意瞳孔骤缩,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她一首以为原主只是被继母陷害,难道...窗外的打更声突然变得急促,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萧砚闪到窗边,轻轻掀起一角窗帘,向外看去:“按察司的人提前到了。”
沈知意迅速将银两收进暗格,动作敏捷而利落。
却听见萧砚又说:“对了,你那个小丫鬟很忠心。”
“什么丫鬟?”
沈知意微微皱眉,眼中满是疑惑。
“今早跪在西海商行门口,说要赎主的那个。”
萧砚似笑非笑,“她说她叫...青杏?”
沈知意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脸色变得煞白。
青杏是原主的贴身丫鬟,按说应该还在侯府...院门被撞开的巨响中,萧砚的身影己经消失在夜色里。
只剩他的最后一句话飘在空气中:“明日午时,乱葬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