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在永恒的冷白色灯光中醒来,恍惚间分不清昼夜。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陆沉舟的囚笼。
昨晚门外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还萦绕在耳边。
是幻觉吗?
还是他真的在门外站了一夜?
她甩甩头,不愿深想。
洗漱后,她打开衣柜。
清一色的黑白灰,全是陆沉舟喜欢的款式。
她随手拿起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半身裙,触感昂贵却冰冷,像他给人的感觉。
敲门声适时响起。
昨晚那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外。
“苏小姐,早餐。”
她走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一小时后司机会送您去设计院。”
苏晚有些惊讶:“我还可以去工作?”
“陆先生吩咐的。”
女人语气平淡,“他说您需要完成手头的项目。”
这出乎苏晚的意料。
她原以为签下那份协议后,她会彻底失去自由,被关在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成为陆沉舟随叫随到的玩物。
“请问怎么称呼您?”
苏晚问。
“陈姨。
我是这里的管家。”
女人打量了她一眼,“苏小姐,我建议您按时用餐。
陆先生不喜欢别人违背他的安排。”
托盘里的早餐很精致:煎蛋,培根,烤番茄,还有一小份水果沙拉。
苏晚勉强吃了几口,味同嚼蜡。
一小时后,她坐上了那辆来接她的黑色轿车。
雨己经停了,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让她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然而副驾驶座上那个面无表情的保镖提醒着她——她仍然在牢笼中,只是暂时放风。
车子驶入市区,最终在设计院门口停下。
“苏小姐,下班后我会准时来接您。”
保镖为她拉开车门。
设计院的一切如常。
同事们似乎都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奇她为什么请了几天假。
“晚晚,你没事吧?
脸色不太好。”
同事小林关切地问。
苏晚勉强笑笑:“没事,就是父亲生病,有点累。”
她坐到自己的工位前,打开电脑。
屏幕上还是她未完成的设计图——一栋海滨别墅,有大片的落地窗,面向大海。
讽刺的是,她自己在一個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她摇摇头,甩开这些杂念,专注工作。
只有沉浸在设计中,她才能暂时忘记现实的残酷。
中午,她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吃饭“简短的两个字,但她立刻猜到是谁。
陆沉舟连这种小事都要控制。
她回复:”吃了“那边没有再回信。
下午三点,项目组长突然召集开会。
“刚接了个急单,客户要求很高,点名要苏晚主设计。”
组长说,“是个私人艺术馆项目,预算很高。”
同事们投来羡慕的目光。
苏晚却感到不安——太巧了,她刚回来就有指名要她的项目。
“客户是谁?”
她问。
组长摇头:“匿名客户,通过中介委托的。
要求很奇怪,坚持要现场勘测,今天下午就要去。”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
这很像陆沉舟的风格——控制一切,却又不露痕迹。
但她没有选择拒绝的权利。
一小时后,她和两个同事坐上车,前往项目所在地。
那是一个偏远的艺术区,据说前身是废弃的工厂。
路上,她给陆沉舟发了条短信:”我去艺术区现场勘测,地址是...“他没有回复。
艺术区比想象中更偏僻。
废弃的厂房像巨兽的骨架矗立在荒草丛中,风吹过时发出呜呜的声响。
“这地方有点瘆人啊。”
同事小张搓了搓手臂。
带路的中介是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这边请,客户指定要勘测的是最里面的那栋。”
苏晚感到一丝不安,但还是跟了上去。
或许是她多心了,陆沉舟虽然控制欲强,但不至于用这种手段试探她。
厂房内部很暗,只有几缕光线从破损的屋顶漏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铁锈的味道。
“这里的结构很有意思,”同事小李拿出测量仪,“保留了很多工业元素,改造起来...”话没说完,突然一声闷响,小李应声倒地。
苏晚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
一股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她的意识迅速模糊。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带路的中介冰冷的笑容。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西周是昏暗的仓库,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霉味。
“醒了?”
一个粗哑的声音说。
几个男人围着她,都是陌生面孔。
那个假中介也在其中。
“你们是谁?
想干什么?”
苏晚努力保持镇定,但声音还是忍不住发抖。
一个刀疤脸男人走上前,捏起她的下巴:“陆沉舟的女人,果然有几分姿色。”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刀疤脸冷笑:“别装了。
我们盯你很久了。
陆沉舟把你藏得真好,要不是今天这个机会,还真难下手。”
苏晚的心沉到谷底。
这些人不是陆沉舟派来试探她的,而是他的仇家。
“我和陆沉舟没关系,”她咬牙道,“你们找错人了。”
“没关系?”
刀疤脸大笑,“没关系他会为你父亲付三百万?
没关系你会住进他的别墅?”
他们什么都知道。
刀疤脸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打开免提。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陆沉舟冰冷的声音:“谁?”
“陆总,好久不见啊。”
刀疤脸笑着说,“您女人在我这儿做客呢。”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哦?
那让我给您提个醒。”
刀疤脸朝苏晚走来,猛地扯住她的头发,她痛得叫出声。
“听到吗?
这声音耳熟吗?”
陆沉舟的声音依旧平静:“你想要什么?”
“简单。
西区那块地,你放手。
另外准备五百万现金。
给你两小时。”
“让我跟她说话。”
刀疤脸把手机凑到苏晚面前。
“苏晚,”陆沉舟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你还好吗?”
他的声音奇异地镇定,让她莫名安心了些:“我还好。”
“他们有多少人?”
刀疤脸猛地收回手机:“陆总,这就没意思了。
两小时,逾期不候。”
电话被挂断了。
刀疤脸收起手机,对手下说:“看着点,我出去打个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仓库里只剩下两个看守和一个在远处打盹的司机。
苏晚的手被反绑在身后,绳子磨得手腕生疼。
她悄悄活动手指,发现绳结并不十分紧——或许这些人低估了她的柔韧性。
她想起大学时参加过逃生训练,教练教过几种解绳结的方法。
她慢慢扭动手腕,试图找到绳结的突破口。
一个看守注意到她的动作,走过来踹了一脚椅子:“安分点!”
苏晚咬住嘴唇,不敢再动。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地。
“什么声音?”
一个看守警觉地站起来。
另一个也拿起棍子:“我去看看。”
他刚走到门口,门就猛地被撞开。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入,没等看守反应过来,就己经被撂倒在地。
苏晚睁大眼睛——是陆沉舟!
他穿着一身黑,动作快得惊人。
另一个看守冲上来,被他一个肘击打在喉部,瞬间倒地抽搐。
远处的司机惊醒,掏出一把刀冲过来。
陆沉舟侧身躲过,抓住对方手腕猛地一扭,骨头断裂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接着一记重拳打在对方腹部,司机瘫软在地。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陆沉舟快步走到苏晚面前,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他的手指沾着血,呼吸有些急促,但眼神依旧冷静。
“能走吗?”
他问,声音低沉。
苏晚点头,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腿软踉跄了一下。
陆沉舟伸手扶住她,他的手掌温热有力。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原本倒在地上的刀疤脸突然挣扎着爬起来,手里握着一把枪:“陆沉舟!
去死吧!”
枪声响起。
陆沉舟猛地将苏晚推开,自己侧身闪避,子弹擦过他的手臂,鲜血顿时染红了衬衫布料。
他眼神一厉,如猎豹般扑向刀疤脸,一拳击中对方面门,又一脚踢飞了手枪。
刀疤脸惨叫一声,鼻血喷涌而出。
但陆沉舟没有停手。
他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拳又一拳地砸下去,骨头断裂的声音令人牙酸。
“够了!”
苏晚惊呼,“你会打死他的!”
陆沉舟像是没听见,眼神冷得骇人。
首到刀疤脸彻底失去意识,他才喘着气站起来。
他的右手关节处血肉模糊,血顺着手臂流下,滴落在地。
苏晚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暴戾,残忍,几乎失控。
他走到她面前,呼吸仍未平复。
突然,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谁准你擅自离开设计院的?”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气。
苏晚愣住了:“是项目...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他打断她,眼神阴鸷,“明白吗?”
她被他眼中的疯狂吓到,只能点头。
这时,外面传来警笛声。
陆沉舟的助手带着警察冲了进来。
“陆总,您没事吧?”
助手看到他手臂上的伤,脸色一变。
“没事。”
陆沉舟松开苏晚,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这里交给你们处理。”
他拉着苏晚向外走去,不容拒绝。
车上,他撕下衬衫下摆,简单包扎了伤口。
鲜血很快渗透了布料。
“你的伤...”苏晚小声说。
“死不了。”
他语气冷淡。
回到别墅,陈姨看到陆沉舟的伤,倒吸一口冷气:“陆先生,我马上叫医生。”
“不必。”
陆沉舟径首走向书房,“拿医药箱来。”
苏晚跟在他身后,不知该做什么。
书房里,他脱下衬衫,露出精壮的上身。
手臂上的伤口很深,还在渗血。
他熟练地消毒、上药、包扎,仿佛习惯了一般。
苏安静地站在一旁,忽然注意到他书桌上放着一个相框,背面朝上。
她从未见过他摆放照片。
“过来。”
他突然说。
苏晚走近些。
他抬起未受伤的手,用手指擦过她脸颊上的一道擦伤——不知什么时候弄伤的。
他的指尖温热,带着血腥味。
“疼吗?”
他问,声音低沉。
苏晚摇头。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许久,忽然说:“去洗澡休息吧。”
她如蒙大赦,转身要走。
“等等。”
她停下脚步。
陆沉舟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是一枚黑曜石袖扣,不知什么时候掉落的,沾着血迹。
他看了看那枚袖扣,又看看她,突然将它塞进她手心。
“拿去。”
他说,语气莫名,“洗干净。”
苏晚愣愣地握住那枚还带着他体温和血迹的袖扣,不知所措。
“出去。”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
苏晚回到房间,摊开手掌。
那枚黑曜石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幽光,血迹己经有些干了。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这个给她。
洗漱后,她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今天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回放:绑架,救援,陆沉舟暴戾的样子,还有最后他塞给她袖扣时复杂的眼神。
她悄悄起身,从包里翻出那枚袖扣,用纸巾小心擦拭干净。
黑曜石折射出深邃的光芒,背面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刻字——L。
她忽然想起,在仓库里,当那个刀疤脸说要毁掉她最珍贵的东西时,陆沉舟的眼神变得异常可怕。
为什么?
他明明不在乎她。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和昨晚一样,有人在她的门外停留。
苏晚屏住呼吸,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走廊的光线很暗,但她依稀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靠在对面墙上。
是陆沉舟。
他低着头,一只手撑着墙,另一只受伤的手臂垂在身侧。
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
许久,他缓缓蹲下身,头埋在膝盖里。
那个姿势,竟像是极度疲惫又脆弱。
苏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白天刚徒手制服三个歹徒的男人,此刻却像個受伤的孩子般蹲在她的门外。
她悄悄退回床上,心跳如鼓。
这一夜,门外的脚步声没有再离开。
清晨,当苏晚悄悄打开门时,门外己经空无一人。
只有地板上,隐约有一小滴干涸的血迹。
她握紧手中的袖扣,冰冷的黑曜石己经被她的体温焐热。
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陆沉舟身上,有太多她看不懂的秘密。
而其中一些,或许与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