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那我们这当爹妈的,就放心了……不过我们家就这一个闺女,嫁远真舍不得,彩礼一千块真的不多。”
“哎呀,这个世道大家赚钱都不容易,一千块钱的彩礼呢,你们大河村儿里头,谁家嫁姑娘能有这么风光?”
“……”
易苓渐渐睁开眼,前世那些被尘封甚至快要被遗忘了的记忆,在耳边重现。
易苓低头看了眼,她手掌曲曲直直,来回自如,又摸了把她此刻光洁无比的额头,深吸一口气。
外面,易家父母开开心心的把钱家的人送出门,而易苓的弟弟易明宝甚至都不避讳他还在屋里躺着的姐姐,明目张胆的打量那笔即将到手的一千块钱。
易明宝:“这可太好了,一千块钱,足够我娶赵红霞了!”
易苓不由冷笑。
重活一世,她不会再被这所谓的家人牵着鼻子走了,她这次要活出自己的一片天!
外面,易爸易妈完全没想到自己在屋里躺着的女儿有没有醒来,他们只是小声斥责儿子:“别让你姐姐听到。”
易明宝完全不放在心上:“这有什么,村里哪家闺女不给哥哥弟弟娶老婆出一份力?我姐就是多出点罢了。况且,他们钱家可都是在厂里上班的,家里有钱着呢,姐姐嫁过去就是享福。提前扒拉一下还在村里落着的弟弟又怎么样……”
看着布满蜘蛛网的破烂屋顶,易苓渐渐闭上了双目。
前世,她稀里糊涂就被父母洗脑,盲婚哑嫁给了钱坤那个吃喝嫖赌的王八蛋,而高价彩礼在结婚当天也被父母夺去。
婚礼当天,易苓被揭开盖头,对着钱坤露出了被毁了的面容,钱坤勃然大怒,在醉酒后把她打得鼻青脸肿。易苓哭着回娘家求助,而她的父母则以忙着为弟弟娶妻让她不要多事为由,拒绝为她出头。而拿着她彩礼娶妻的好弟弟,却对她避之不及,连面都不敢露一次。
而后,婆家看到她这次求助无果后,更是放了心,对于儿子家暴儿媳的事,视而不见。
易苓也从此,开启了人生的至暗时刻。
钱坤嫌她被毁容不漂亮,嫌她手骨受伤干事不利索,越发变本加厉的对待易苓,脾气也是暴躁易怒,易苓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提离婚,钱家伸手要钱,说他们易家是骗婚,要是离婚也可以,得退一半彩礼。
可当初的天价彩礼已经被弟弟娶妻挥霍一空,易家上哪儿拿的出钱?
于是易家人轮番上阵,劝易苓再忍忍:毕竟是她当时不听话才被打跌倒摔破相又落残疾的;毕竟男人都一样,谁家锅底都是一样黑,忍忍就过去了;毕竟是她的娘家,娘家是靠山,得罪了娘家以后再挨打可没人给她出头了;家里实在拿不出五百块钱推给他们,骗婚会被警察抓去的,实在不行给他们钱家生个孩子,生完再离婚就不会被抓了……
就这样,易苓浑浑噩噩的被劝了回去。回头,面对的是钱坤越发的不当人。
千禧年前后,工厂迎来了下岗潮,钱坤因为下岗,更是成日酗酒,不事生产,钱家父母无奈也只能想办法外出挣钱。
易苓乘此机会,想办法说服钱坤出去打小工,一面给他赚酒钱,一面自己存私房。在她终于存够一定数额,她终于解脱了。
千禧年后的华国,变化日新月异,而易苓已经做了多年家庭主妇,在那些快节奏的城市几乎没有什么生存技能。
当时上门保姆传出去还不好听,可实在没什么社会经验的易苓,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扎了。
好在易苓这一次没走什么背运,几乎一路顺风不断涨薪。
后面易苓还咬咬牙去考了月嫂证,在经济发展最好的那几年,靠着干月嫂攒下不少家当。后面也是因为年纪大了,而最后所在的那家雇主也实在对她太好,易苓也不想再找其他,便顺着雇主的意思,一直在他们家干了下去,做育儿嫂。
再后来,那家人做生意越做越好,易苓也随他们家南上北下间,几次三番涨工资,一直涨到她重生前的五万块!
想到这里,易苓又是惋惜她才拿到第一个月薪五万,还没来得及潇洒呢。
不过再转念一想,当一次好人换来重活一回,更赚!
如此说来,那五万的月薪,也就不当什么了。
易苓重新把健康灵活的手指放在被窝下,细细想着她下一步的打算。
反正,钱家那个火坑,她这辈子肯定不会再跳一次了!
正想着呢,卧室的门被打开,胡桂芝奇怪道:“咦,怎么还没醒?老易,你别不是把人脑子给打坏了吧?”
随即门外传来易强粗粝恶狠的声音:“放屁,老子就轻轻扇一巴掌!”
易苓不由在心中冷笑。
这倒是没说错,来提亲时她不同意嫁钱家,易强不过是照着她脸扇了上去,把她扇得脑瓜子嗡嗡站不起来罢了。
而后嫁人前那天晚上,易苓再次不同意那门婚事,易强怕打脸留痕,可是照着她脑袋狠狠拍下去的。
也就是那次,易苓摔在了桌角破相,手也因为窝到没有及时正骨,导致落下了终身的缺憾。
也正是这样的缺憾,让她在千禧年后,国内大批失业青年涌入劳动市场,正常人还找不来生计呢,更别说又破相又残疾的易苓。
这一次,易苓换了新打算。
“妈,还没醒啊?”易明宝的声音传来。
胡桂芝:“没呢。”说着,她进门打算摇醒易苓。
她话音刚落,屋外易明宝埋怨易强道:“爸,你下次可别这样打了,人到现在还没醒呢,谁给我做饭!”
“让你妈去。”易强蹬了下板凳。
“小苓小苓,你醒醒。”
易苓装作迷迷糊糊被叫醒的样子,刚一起身,又重重落了下去,她捂着头:“不行,我好恶心,妈,我想吐!”
说完,易苓还真对着胡桂芝哇哇吐了一大堆酸水。
胡桂芝吓一大跳,又觉得被吐了一身挺恶心的,她猛地跳起来,下意识大骂出口:“死丫头,把我最贵这身吐了个稀烂!”
这时,易明宝好奇伸脖子进来看,看到自己亲妈身上黄黄绿绿的呕吐物,他也被恶心得够呛:“咋了这是,别不是把人打出毛病了吧。”
外面易强硬憋着怒吼:“老子使了多大的力,老子心里没数?”
易明宝还是怕到手的一千块飞了,捏着鼻子催胡桂芝:“妈,去村里请个赤脚医生吧。”
见易苓吐得这么厉害,身子也虚虚的乱晃,她也心里嘀咕,匆匆忙忙去找医生了。
做戏就做全面,易苓装作还要吐的样子,成功把看热闹的易明宝劝退了出去。
见屋里终于清净了,易苓心底长出一口气,她还怕骗不过他们呢,没想到再次见到这么恶心的一家人,心理上的反感成功引起了生理上的不适。
就这么配合,太棒了!
不一会儿,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就被胡桂芝拉来。
易苓知道,这个老赤脚没多大能耐,他们也不会舍得花钱送她去县里医院拍片子的,便把她后世知道的,有关于脑震荡的症状都往上套。
老赤脚看着她头发里的又肿又红的新鲜大包,扯着胡子直摆手:“这明显是磕到脑子了,我可治不了,你们得去县里。”
易明宝一听要去县里:“那得花多少钱啊,你给开个方子就成。”
老赤脚明知道开药没用,他也怕担责任,不肯开。
胡桂芝急得不行,团团转:“那可咋整啊?”
老赤脚看着一屋的人都紧勾勾盯着他,嘴里发干,心里也没谱:“要不再屋子歇两天看看?不行再送去县里。”
“那就这么定了!”易明宝怕花钱,赶紧开口。
胡桂芝嘴巴张张合合,最后也拗不过儿子。
易强则是哼的一声,埋怨胡桂芝:“就你生的闺女娇气,拍一下就不行。”
胡桂芝讷讷不敢说话,半晌看着泪眼朦胧的女儿,狠了狠心:“妈给你下碗鸡蛋面吃,你躺着吧。”
易苓知道,她口中的鸡蛋面,是生产过程中加了一点儿鸡蛋的干面条,可不是窝着荷包蛋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