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子驶入大凉山深处时,我心底那股熟悉的不安又冒了出来。男友陈浩握着我的手,
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晴晴,别紧张,我爸妈都是很朴实的农民,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我看着他俊朗的侧脸,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我叫苏晴,是个小有名气的纪实摄影师。
天生反骨,不喜欢循规蹈矩的生活,热衷于探索那些被文明世界遗忘的角落。
陈浩是我在一次采风中认识的,他是一家户外俱乐部的领队,阳光、体贴,对我百依百顺。
我们恋爱一年,他向我求婚了。他说,要带我回他山里的老家,见见父母,
把我们的婚事定下来。我答应了。可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就笼罩着我。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了七八个小时,最终停在一个被群山环抱的村寨前。
村口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陈浩的父母早已等在村口,
脸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他父亲是个黝黑干瘦的男人,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不像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母亲则胖乎乎的,拉着我的手就不放,那力道大得像是铁钳。
“哎呀,这就是晴晴吧?真是个俊俏的城里姑娘!快,快进屋,饭菜都准备好了!
”我被他们簇拥着走进一栋两层的砖房,这在整个土坯房为主的村寨里显得格外气派。
院子里拴着一条凶恶的狼狗,看见我,狂吠不止,直到被陈浩的父亲一脚踹得呜咽起来,
才夹着尾巴缩到角落。饭桌上摆满了菜,几乎都是肉。陈浩的母亲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
那碗堆得像小山一样高。“晴晴啊,多吃点,看你瘦的。以后嫁到我们家来,
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她笑呵呵地说。陈-浩在一旁附和:“是啊晴晴,
我妈做的腊肉可是一绝,你尝尝。”我礼貌地笑着,心里却越来越沉。这家人,
热情得过了头,热情得虚假。席间,我状似无意地问起:“叔叔阿姨,村子里好安静啊,
好像没看到什么年轻人?”陈浩父亲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山里留不住人嘛,
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我们家阿浩要不是为了你,也不会总往城里跑。”我笑了笑,
没再追问。但我敏锐的摄影师眼睛,却捕捉到了很多细节。这个村子,不仅没有年轻人,
连年轻女人都少得可怜。偶尔在门缝里瞥见一两个,也都是面色蜡黄,眼神空洞,
像一具具没有灵魂的木偶。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我发现这个村子里的所有女人,
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微的不自然。晚饭后,陈浩的母亲拉着我说:“晴晴啊,
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第一次上门的准儿媳,要把身份证户口本这些交给长辈保管,
寓意着以后就是一家人,把根留在这里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狗屁规矩?
陈浩立刻打圆场:“妈,那是老黄历了。晴晴是城里人,不在乎这些的。
”他母亲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语气也变了:“怎么能不在乎?规矩就是规矩!阿浩,
你是不是被城里的狐狸精迷了心窍,连祖宗的规矩都忘了?”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我看着陈浩,他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但还是劝我:“晴晴,要不……就按我妈说的办吧,
就是走个形式,免得老人家不高兴。”我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温柔,
只有闪躲和一丝不易察ึง的恳求。我笑了。不是开心的笑,
是那种骨子里反叛因子被激活时的冷笑。“好啊。”我从包里拿出身份证递过去,语气轻快,
“既然是规矩,那就得遵守。”陈浩的母亲立刻眉开眼笑,一把抢过我的身份证,
宝贝似的揣进兜里。她没看到,我递出去的,是我早就准备好的一张假证。
而我的真身份证和护照,都藏在我摄影包最隐秘的夹层里。我的反骨告诉我,这个地方,
这个人,这场即将到来的婚姻,都有天大的问题。二夜里,我被安排在二楼的一个房间。
木质的窗户从外面被一根粗壮的木条插上了,美其名曰“防山风”。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白天的所见所闻在我脑海里反复回放。这个村子,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而我就是那只自投罗网的蝴蝶。我拿出我的手机,果然,一格信号都没有。“山里信号不好,
正常。”陈浩白天是这么跟我解释的。正常?我拿出另一部设备,
那是我伪装成充电宝的信号探测器。屏幕上微弱的波动显示,这里不是没有信号,
而是被某种设备屏蔽了。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贫困山村,
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牢笼。我回想起恋爱的一年里,陈浩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
那些浪漫的惊喜,那些深情的誓言。原来全都是演技,他是一个顶级的演员,而我,
是他选中的下一个猎物。愤怒和恐惧交织着,几乎要将我吞噬。但我知道,我不能慌。
我天生反骨,越是危险的境地,我越是冷静。我开始检查我的装备。来之前,我告诉陈浩,
我要在这里拍一组关于“失落村庄”的纪实照片,所以带了全套的摄影器材。
这成了我最好的伪装。我的相机、镜头、三脚架……所有的一切都还在。
他们大概觉得一个弱女子,就算有这些东西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他们错了。
我的一个长焦镜头,底部拧开,里面藏着一部微型卫星电话和一支高浓缩的强效麻醉针。
这是我多年独自在外采风,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保命底牌。我悄悄走到窗边,
拨开一丝缝隙观察着院子。那条狼狗趴在门口,像个忠诚的狱卒。
陈浩的父亲时不时会从正屋出来,在院子里踱步,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逃跑,硬闯是下下策。
我不仅要出去,我还要把这个罪恶的牢笼彻底捣毁。第二天一早,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起床,
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主动挽着陈浩的手臂,对他的父母嘘寒问暖。
我的顺从让他们放松了警惕。陈浩的母亲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说嘛,晴晴是个懂事的孩子。
阿浩,你可算给我找了个好媳-妇。”我故作羞涩地低下头,心里却在冷笑。好媳妇?
恐怕在你们眼里,是“好货-物”吧。我提出想在村子里四处走走,拍点照片。
陈浩的父亲立刻说:“让阿浩陪着你,山里路不好走,别走丢了。”我乖巧地点头:“好呀,
有陈浩陪着,我最放心了。”陈浩带着我在村子里闲逛。他熟练地介绍着村子的“历史”,
哪棵是百年古树,哪口是神仙井。我则端着相机,不停地按动快门。我的镜头,
对准的却不是那些风景。我拍下了那些眼神麻木的女人,她们在田间劳作,在河边洗衣,
像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我用长焦镜头拉近,
拍下她们脖颈间、手腕上若隐-现的伤痕。我拍下了一个女人,她似乎是刚被“买”来不久,
脸上还带着反抗的倔强。她被两个壮汉从一间黑屋子里拖出来,嘴里塞着布,拼命挣扎。
陈浩立刻拉着我转身,挡住我的视线。“别看,那是村西头的疯婆子,不听话,
家里人管教她呢。”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哦”了一声,像是被吓到了,把脸埋在他怀里。
但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我的相机,已经将刚才那一幕完整地记录了下来。
我甚至拍到了村口的几个壮汉,他们看似在闲聊,实则是在放哨。
任何陌生的车辆和人都无法靠近。陈浩很享受我的“小鸟依人”,
他以为我已经彻底被他营造的爱情幻觉所麻痹。中午,我们回到他家。我注意到,
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那人满脸横肉,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
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裸的估价和欲望。陈浩的父亲热情地招呼他:“王老板,你来得正好,
看看我给你准备的‘上等货’。”他口中的“上等货”,指的自然是我。
那个王老板的目光像黏腻的毒蛇一样在我身上逡巡,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比照片上看着还水灵。大学生?还是个摄影师?”陈浩的父亲得意地笑道:“可不是嘛!
绝对的原装,性子也烈,***好了,有的是趣味。”我站在那里,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我的相机挂在胸前,录音功能早已悄悄开启。陈浩走过来,亲昵地搂住我的腰,
对王老板说:“王哥,我女朋友,苏晴。晴晴,这是我爸生意上的朋友,王叔叔。
”我对着那个男人,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王叔叔好。”王老板哈哈大笑,
伸出肥腻的手就要来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陈浩的父亲脸色一沉。陈浩也皱起了眉,低声在我耳边说:“晴晴,别任性,
跟王叔叔打个招呼。”我看着陈浩,一字一句地问:“打招呼?怎么打?是像商品一样,
任他检查,任他估价吗?”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清。陈浩的脸,
瞬间变得惨白。三“你……你在胡说什么?”陈浩的眼神慌乱起来,他试图抓住我的手,
却被我用力甩开。他父亲那张黝黑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我,
对陈浩怒吼:“没用的东西!连个娘们都搞不定!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关起来!
”几个原本在院子里的壮汉闻声冲了进来,将我团团围住。
那个王老板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咂了咂嘴:“老陈,你这‘货’,性子是真够烈的。
不过我喜欢,买回去肯定有意思。”到了这一刻,他们连伪装都懒得装了。
我冷冷地看着陈浩,那个曾经对我许下山盟海誓的男人。“陈浩,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躲避着我的目光,嘴唇翕动了半天,
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晴晴,你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家里穷,总得想办法活下去。
”“活下去?”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所以,你们活下去的办法,
就是把别人的女儿、姐妹、妻子,骗到这个地狱里,把她们当成牲口一样卖掉?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淬冰的寒意:“你们的命是命,她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陈浩被我问得哑口无言。他父亲却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少跟她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