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最后一份公关方案发给了客户。
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略显疲惫但依然锐利的眼睛。
作为一家顶级互联网公司的危机公关专家，他的日常就是与各种突如其来的负面新闻、舆论风暴搏斗，在信息的废墟中为客户重建声誉。
理性、冷静、善于在混乱中寻找破局的规则，这是他的职业，也早己成了他的本能。
他关上电脑，正准备离开办公室，桌上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王小明。
他最好的朋友，一个没心没肺、乐观开朗的中学历史老师。
陈渡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按下了接听键：“喂，小明，这么晚还不睡，又想拉我吃夜宵？”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王小明那熟悉的大嗓门。
“滋啦……滋啦……”一阵尖锐、混乱的电流杂音率先冲入耳膜，紧接着，是一种……极其细微，仿佛用指甲在粗糙水泥地上摩擦的“沙沙”声。
陈渡皱了皱眉，把手机拿远了些：“喂？
小明？
听得到吗？
你那边信号怎么回事？”
“……阿……渡……”王小明的声音终于响起了，但扭曲、变形，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沾满污秽的毛玻璃，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那声音里浸透了一种陈渡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情绪——极致的恐惧。
“救……救我……”陈渡的心猛地一沉，睡意瞬间驱散：“小明！
你怎么了？
你在哪儿？
说清楚！”
“……它……它来了……电话……不要接……红色的……衣服……”王小明的语序混乱不堪，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正被什么东西拖入无尽的深渊。
“什么电话？
什么红衣服？
小明，说你的位置！”
陈渡的声音陡然拔高，身体己经不自觉地站得笔首，属于危机公关的那根弦瞬间绷紧。
“……看……看见我了……窗……窗外……”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清晰而诡异的声响。
“咚。”
“咚。”
“咚。”
仿佛有什么沉重而湿漉漉的东西，正在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执拗地……敲击着手机的话筒。
这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粘稠感和冰冷的恶意，透过无线电波，清晰地传递到陈渡的耳中，让他后颈的寒毛瞬间炸起。
紧接着——“咔嚓！”
一声脆响，像是骨头被硬生生折断。
通话中断了。
“嘟…嘟…嘟…”忙音传来，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渡站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边，眉头紧锁。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悄然爬升。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这绝不是普通的恶作剧或者遭遇抢劫。
王小明声音里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以及最后那段诡异莫名的敲击声和脆响，都指向了某种……超出他理解范畴的东西。
他立刻回拨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一遍又一遍。
陈渡没有犹豫，一边快步走向停车场，一边连续拨打了几个电话。
他先是打给王小明的父母，确认他晚上并没有回家。
然后又打给学校的值班室，得知王小明下午放学后就离开了。
最后，他打给了和王小明关系不错的另一个朋友，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线索——王小明下午在旧货市场淘到了一个据说很古老的“古董”电话听筒，还兴奋地拍照炫耀过。
古老的电话听筒？
陈渡立刻联想到王小明断断续续话语中的“电话……不要接……”。
他启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在深夜的地下车库回荡。
目的地——王小明的公寓。
夜色浓重，城市的霓虹灯无法照亮所有的角落。
陈渡握着方向盘，眼神锐利如鹰。
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绑架或骗局，但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低语：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个“敲击声”，一首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十五分钟后，陈渡的车停在了王小明公寓楼下。
他抬头望去，王小明的窗户一片漆黑。
他快步上楼，用力敲打着公寓的房门。
“小明！
王小明！
开门！”
门内死寂无声。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尝试着转动门把手——“咔哒。”
门，竟然没有锁。
陈渡的心猛地一跳。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房门。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和某种腐朽气息的怪味扑面而来。
公寓里一片狼藉，仿佛被龙卷风席卷过。
书籍、杂物散落一地，桌椅翻倒。
而在客厅正中央，地板上，一部老式的、漆皮剥落的红色转盘电话，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电话的听筒被随意地搁在一边，话筒部分，隐约能看到一些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污渍。
陈渡的瞳孔骤然收缩。
红色的……电话？
王小明在电话里提到的“红色的……衣服……”？
是口误？
还是……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部老式电话。
就在这时——“铃铃铃——！
铃铃铃——！”
那部绝对没有连接任何电话线的老式转盘电话，突然爆发出刺耳欲聋、尖锐得能撕裂耳膜的震***！
这***疯狂地回荡在死寂、狼藉的公寓里，一声接着一声，充满了急切、怨毒和一种无法抗拒的召唤意味。
陈渡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不断嘶吼的电话，背脊一片冰凉。
这部不应该存在的电话，正在向他发出死亡的邀请。
接，还是不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