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地与新生
像是全身的骨头被一寸寸碾碎，又被粗糙地拼接起来。
刘辰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被这股无处不在的剧痛强行拽出，沉重的眼皮颤动几下，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涌入，带着一种陌生的古旧色调。
首先感知到的，是浓郁到化不开的药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顽固地钻入鼻腔。
紧接着，是身下硬得硌人的木板床，以及覆盖在身上、面料粗糙的薄被。
这里……是哪里？
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实验室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刺目的白光中。
作为一名前沿物理领域的科研人员，他清楚地知道，在那样的爆炸核心，绝无生还的可能。
那么，现在是死了？
还是……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开水，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强行与他原有的记忆融合、碰撞。
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再次昏厥过去。
他死死咬住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承受着这灵魂层面的撕裂感。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渐渐平息。
他终于明白过来。
他，刘辰，一个来自现代地球的灵魂，穿越了。
附身在这个同样名叫刘辰的少年身上。
此地，名为流云城，是一个他从未在历史书上读到过的世界。
而他所处的刘家，是城中一个修真家族。
这具身体的原主，年仅十六岁，是刘家三房刘渊的独子。
数日前，因与家族大房的少爷刘浩争夺一株对修炼有益的“凝血草”，被对方下重手打伤。
不仅浑身经脉受损严重，连修士赖以生存的气海，也布满了裂纹，濒临破碎。
家族医师诊断后，摇头叹息，断言他己“根基尽毁，终身无望筑基”。
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无法筑基，便意味着永远是底层，是蝼蚁，是……废物。
“辰儿……你，你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却又充满惊喜与疲惫的女声在床边响起。
刘辰偏过头，看到一张憔悴却难掩温婉的妇人脸庞。
那是他现在的母亲，林静。
她双眼红肿，显然己不知哭了多少次，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用一块湿布，轻柔地擦拭他额头的虚汗。
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丝。
他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
“水…水……”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挤出微不可闻的两个字。
“水！
渊哥，快！
辰儿要喝水！”
林静急忙回头喊道。
一个身影快步走到床边。
那是一个面容儒雅，此刻却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沉重与压抑的中年男子。
他便是刘辰现在的父亲，刘渊。
刘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碗温水递到林静手中，再由林静小心地喂到刘辰嘴边。
清凉的水液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适。
但身体内部那撕裂般的剧痛，依旧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提醒着他此刻糟糕到极点的处境。
废人……这两个字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他的心脏。
他尝试着，按照脑海中那残存的、属于原主的《引气诀》法门，想要感应周遭天地间所谓的“灵气”。
然而，意念刚动，气海处便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那里疯狂搅动。
原本应该如臂指使的灵力，此刻死寂一片，根本无法调动分毫。
不仅如此，他那微弱的精神力在试图探出体外时，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牢牢禁锢在残破的躯壳之内。
彻底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灵魂。
难道……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就要以这样一个“废物”的身份，在这陌生的世界苟延残喘，然后默默无闻地死去？
不！
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不甘，猛地迸发出来。
他是刘辰，是那个在实验室里面对无数难题也从未低头的科研工作者！
就算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具身体，他也绝不信命！
就在这股不屈的意志达到顶峰的刹那——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又似乎首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炸响。
下一刻，他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猛地向下坠落！
黑暗。
无尽的黑暗。
随即，在意识的尽头，一点微光亮起。
那光芒迅速扩大，最终化作一座巍峨、古朴、残缺不堪的巨型石碑，静静矗立在他意识的核心。
石碑不知由何种材质构成，非金非石，上面布满了无数玄奥莫测、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古老纹路。
这些纹路有些清晰，大部分却模糊断裂，仿佛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浩劫。
整座石碑散发着一种苍凉、古老、至高无上的气息，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如尘埃。
万界道碑！
西个他从未见过，却自然而然明悟其意的古老文字，浮现在他的心头。
这是……什么东西？
是它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的？
刘辰的意识“站”在道碑之前，充满了震撼与茫然。
他尝试着去触碰那座道碑。
就在他的意识与之接触的瞬间——轰！
道碑轻轻一震，一股清凉、柔和，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磅礴生机的气息，如同涓涓细流，从中流淌而出，顺着他的意识，反向流入他那具残破不堪的肉身。
这股气息所过之处，那如同破渔网般杂乱、堵塞、断裂的经脉，竟然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土地，开始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力量，并以一种缓慢但确实可见的速度，被修复，被滋养，甚至……被拓宽！
剧痛，在这股清凉气息的流淌下，竟然减轻了一丝。
虽然气海依旧布满裂纹，死寂一片，但至少，身体内部那令人绝望的破坏，出现了转机！
希望！
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缕火苗，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地燃烧起来！
这万界道碑，是他在这绝境中，唯一的生机！
然而，就在刘辰的心神全部被识海内的道碑吸引时，房门外，隐约传来了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打断了他的沉浸。
“……福管事，资源减半的命令，是不是太急了点？
辰少爷他才刚……”是一个年轻丫鬟怯怯的声音。
“哼，急？”
一个略显尖刻的男声打断了她，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家族不养闲人，这是规矩！
三房如今就剩下这么一个废……哼，难不成还要家族浪费资源供着？
赶紧把城西那间铺面的账本整理出来，莽执事稍后会来接收！”
脚步声渐行渐远。
床榻上，刘辰紧闭的双眼眼皮微微颤动。
废人……闲人……资源减半……城西铺面……外界的恶意，如同冰冷的寒风，透过门缝吹了进来。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在被子下，握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让他混乱的思绪变得异常清晰。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
而他的路，也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