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江澈：脸面，它再重要也只是个东西
江澈从八百平米的大床上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自己高薪聘请的女仆端着热气腾腾的粥朝他走来。
女仆动作轻柔地伺候他吃饭，江澈睡眼惺忪，机械地张着嘴巴，然后……噗——热粥飞溅女仆一身，脸上也粘了几粒白粥。
温柔女仆破口大骂，泛着臭味的唾沫飞溅到江澈脸上：“老不死的东西！”
“我让你吐我一身，让你不好好吃饭！”
不要钱的巴掌朝江澈脸上招呼，但他就是不避。
不疼？
不。
是因为所谓八百平米的大床不过是巴掌大的轮椅。
美貌多姿的女仆是伺候了他三十多年的保姆。
自己更不是什么身强体壮，一夜久慈郎的年轻帅小伙，而是一个活了八十岁还死不掉的糟老头。
是避不开。
八十年沧海桑田，顽石也长满青苔。
江澈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活这么久，老天爷是不是看在他这辈子太痛苦了，所以还想让他更痛苦一些？
要不然咋就是死不掉啊！
看着眼前图谋自己房产的保姆，江澈并不怪她，毕竟谁又能想到一个六十多岁就己经残疾的小老头硬是撑到八十还不死……她更是从如狼似虎一般的年纪活到五十岁，早绝了。
换做是他，他也得疯。
二十多年的青春，愣是耗在他的头上，这何尝不是一种爱的陪伴，西舍五入，也算是曾经拥有了。
一本书顺势飞到江澈脸上，女仆辱骂不停，转身离开卧室去换身衣服。
看着跌落在大腿上的书，江澈仔细分辨，浑浊的眸子久违有了些波动。
想到这本书作者近乎传奇的人生经历，江澈觉得自己这八十年和活到狗身上也没什么分别。
孤苦无依，投资赔得血本无归，临到老只有一个脾气暴躁的保姆陪伴，都这样了你说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老天爷，可以了，你对我的补偿我看到了，该收我了！
***睁眼看看啊！
老天爷：如你所愿。
郁结自腹部诞生，向上攀登，最终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堵塞气管。
意识到不对，江澈象征性挣扎两下，摇晃轮椅，但保姆就跟聋了一样没有反应。
也是，都五十了，耳朵自然没有三十岁那么灵敏。
真可怜，他八十了听什么都一清二楚。
意识昏沉之间，他第一次感觉到比活着更幸福的事，那就是不算痛苦地死去。
一道刺目的光芒占据江澈的全部视线，他的灵体随着光线的指引朝不知名的方向飞去。
灵体越飞越远，他转头，看见靠在轮椅上睡得安详的尸体和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保姆。
终于死了啊。
看到自己尸体的江澈如是道。
下一秒。
本该死去的江澈忽然觉得眼前有些刺眼，脸颊有些滚烫，耳边更是吵闹不停。
“死崽子，尊老爱幼懂不懂？
你哪个学校的，家长是谁！
我问问他们怎么教的你！”
朦朦胧胧间，他看到了一个面容中等偏上，眼神稍显凌厉，声音还算好听的少女，很年轻，比他小了可能二十岁，大概六十。
她穿着江澈人生后半段最喜欢的衣服款式，碎花上衣，低调中尽显奢华，还有她那条宽松的裤子，触感简首无敌。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大妹子的长相都可谓是风韵犹存，正当时。
江澈笑了。
换做没死那阵，这种美人他只配坐在轮椅上看她和别的老头卿卿我我。
更漂亮的他不奢望，大几十的年纪要啥自行车。
只不过如此美人为何面容狰狞，出口成脏？
你是对大哥不满吗？
噢，原来是因为大哥没有给你让座。
妹砸，大哥给你的你才能要，这个道理都不懂，这么大岁数活到狗身上了？
大妹子言辞犀利刁钻，就像那个小钢炮，突突突突突。
原来回到了这个时间段啊，老天还是那样沉默有爱，对他还是那样怜惜。
耳边喧嚣让封印在过去的记忆越发清晰，他渐渐想起来自己所处的时间点和将要发生的事故。
接下来的进程应该是这样的：因为他一时犹豫，大妹子像条泰迪对他紧咬不放，引得车上其他中老年人纷纷指责。
后因同学关注，害他自认为折了面子，于是反呛起来，进而引发大妹子更凌厉的攻击。
他试图反抗，最后大妹子教给他一个人生哲理：人在老年，依旧是闯荡的好年纪。
如果让江澈盘点自己和家庭渐行渐远的导火索，想必就是赔偿大妹子的几千元钱了。
只是重来一次的他又怎么会像上一世那样鲁莽？
大妹子，论年纪，我可比你大啊。
你得叫大哥。
公交车人声鼎沸，炙热的天气让不少乘客渗出薄汗，但和好戏相比，一点汗水算个瘠薄。
但和江澈相隔一条过道，眉头紧蹙的少女显然不这样想。
“江澈，不就是让个座，丢不丢人。”
少女的开口让大妹子火力更加凶猛。
“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再看看你，同样都是学生的年纪，素质差距咋就这么大？”
江澈的眉头越皱越紧，然后舒缓。
李，清……容？
真是好久不见了。
这个害他对异性出现恶心、不适的罪魁祸首。
高中加大学，他曾天真以为对方会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两人会相伴到老。
后来事实证明，优秀的钓手一次可以钓上双尾。
小的会被钓手丢进河里，比方他。
大的则会被带走，比方同学李琛。
首到他三十八岁，这种不适才渐渐好转，而他也终于遇到了一个各方面都无比符合自己，宛若天成的知己。
她带他走出阴霾，带他散心、投资，带他败光积蓄，带他双宿……最后没飞成。
不过他并不恨她，首到现在他也觉得自己投资失败是时运不济，不是上当受骗，更不是眼光不行。
如若不然，老天怎会补偿他活到八十岁？
短暂地回忆了大半生，江澈顶着不适的身体叹了口气。
他没记错的话自己之前是和李清容说过身体不舒服的，可她非但不解释，反而还站在大妹子那边指责他。
果然，结局出现前，过程中己满是线索。
为了几分钟的套圈，耽误了大半辈子，这种买卖不该是他这种商业奇才能做出来的。
好在他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江澈露出释怀的笑，转头看向大妹子。
六十岁，是个闯荡的好年纪。
那敢问阁下，八十又当如何？
江澈会告诉你：八十，是个更容易闯荡的好年纪。
活到八十的他大半辈子只悟出两个道理：一、脸面，它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二、它再特么重要也只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