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她在海边被少年吻过，从此等风等人；三十年后，
她成了疗愈别人心的人——爱没回来，但她学会了自己发光。1城市文化中心。灯冷。
座位满。主持人还在开场，弹幕屏先滚了起来。——中年女观众提什么‘初恋记忆’，
好土——别拿青春消费现场——看那身衣服，装嫩——跳舞？海边热舞那种？
林笙坐第七排。背挺直。手指攥着一张纸条。她来得很早。为了这个人。主持人介绍嘉宾。
接下来请到我们今天的主讲人，周延医生。掌声起。手机刷刷举高。男人走上台。
黑衬衫。目光清冷。嗓音稳。周延说：各位晚上好。四个字。气场就压下来了。
第一轮互动。麦序排到她。主持人笑得圆滑：这位女士，看过你的报名表，
你的问题很特别，要不要现在就问？她站起。嗓子发干。她说：如果一段爱，
从未被回应，它还算爱吗？全场轻微哗然。弹幕又滚。——又是恋爱脑——小姐姐，
醒醒——三十年前的事了吧？——她真说出来了？主持人想打圆场。
这个问题比较私人……男人的声音打断。周延说：我来答。一排灯落在他脸上。
视线，直直落在她身上。像是认出来了。又像是，只是专注。他没有从学术绕圈。
周延说：如果它三十年后仍能影响你现在的选择，那不叫‘没回应’，
那叫——在你心里一直活着。弹幕停了一瞬。——这医生会说话——他好像在看她
——嗑到了第二个麦克风从后排递了过来。男声粗粝。医生，你讲的是记忆，
不是爱情。她这种，多半是执念。换人试试，不就好了？笑声起落。
有人附和：是啊，别装深情。林笙的肩轻轻抖了一下。男人指腹扣了扣演讲台。
他看向那男声的方向。周延说：请对不认识的人保留起码的尊重。空气一寸一寸冷下来。
他又看向林笙。周延说：如果可以，讲座后，我们谈五分钟。她没回答。
她咬了一下嘴唇。点了头。掌声被带起。有人在小声议论。有人在偷拍她的侧脸。她坐下。
背靠椅背。心跳很快。那张纸条在掌心汗里湿透。纸条上只有六个字——“我问完就走。
”她本来不想留下的。2后场通道。灯泡闪。风从安全门灌进来，带着盐味。她等在墙角。
隔音差，前场的热闹像落在另一座城。男人出现在走廊尽头。离开舞台的光，他看起来更冷。
更安静。他站在她面前，停住。周延说：谢谢你提那个问题。她别过脸。她说：抱歉，
给你添麻烦了。他慢慢摇头。周延说：你没有。她想走。他挡了一步，没逼近，
只把距离控制在安全线里。他问：你喜欢跳舞？她愣了一下。她说：怎么知道？
周延说：你的肩线，习惯性往后开。脚尖落地更稳。刚才你站起来，左脚先取力。
像练过芭蕾的人。她怔了怔。别扭又骄傲的被看见。他把名片递过来。
周延说：我在做一个‘记忆与肢体’的心理工作坊。你愿意来吗？以专业的身份。授课。
她没有接。她说：我不想被你‘拯救’。他笑了一下，几乎听不出来情绪。
周延说：不是拯救。是合作。走廊尽头，那个刚才起哄的男观众走过来，手插兜。
医生，不就是聊个八卦嘛。刚才那位姐姐别太当真。他眼神落到林笙身上，上下打量。
姐姐挺会装的，三十年了还初恋？你那时候几岁啊？哈哈——空气顿时发紧。男人抬眼。
没有提高音量。没有任何脏字。他只说了九个字。周延说：请向我的嘉宾道歉。
那男的愣着没动。医生你谁啊，她又不是你——男人往前一步。他挡住了林笙。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不闪。周延说：道歉。现在。对方嘴硬，声音却虚了。……抱歉。
男人不再看他。他的肩放下。像刚才那一瞬的锋利只是错觉。他又转向林笙。
周延说：你刚才说，‘没被回应’。你确定吗？她笑了一下。苦。她说：不确定。
但我确定我该走了。她绕过他。迈开步子。他没有追。只在身后，轻轻说了一句。
周延说：海风很冷，别着凉。她步伐一顿。没回头。
她听见自己的心声在胸腔里撞了一下。他知道海风。她把门推开。风掀起她的发。海的声音，
像从旧时光里走出来。3地铁口。街灯把人影拉得很长。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她接。
对面女人的声音快而尖：你是林笙？你们那个舞蹈教室拖欠两个月水电了，后天不补齐，
就停电停水。她闭了闭眼。她说：知道了。挂断。她把手机塞进包。手指发冷。
在这座城市立住，很难。教室是她的命。也是她最后的体面。微信又响。同学群刷屏。
——听说今晚周医生讲座，你去了？——视频都传群里了，哈哈，姐，你真敢问啊
——你现在还跳舞？赚得到钱吗？——别做梦了，跟着现实走吧她翻到一个头像。
多年前的“班长”。置顶过。又取消。又置顶。备注只有一个字：延。她把聊天框关掉。
风更冷了。她拉上外套拉链，往教室走。到门口，两个家长堵着门。
女人掐着腰：你们老师太不专业了吧？孩子学了一个月下腰还不会！
我看就是你这教室不行。她吸口气。她说：我这就给您退款。女人冷笑：早该这样。
你们这种‘海边小作坊’，还敢收城里价。旁边男人附和：别装艺术家了。中年人，
就图个稳定。她喉咙一紧。她说：请别人身攻击。我们有合同。男人哼了一声。
合同？笑死。你能拿我怎么样？门外又来了两个租赁公司的人，手里扛着梯子。
停电停水，执行。她眼前一黑。她说：我明天补齐。对方耸肩。规矩。
灯咔地一声灭了。舞房镜子里，她的影子只剩轮廓。她站在黑暗中央，
突然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海风很冷，别着凉。”她心里软了一瞬。又硬回去。
手机又响。陌生短信。——若需要，我可以出具临时担保，让物业缓一周。
——Z她盯着那一个字母。她没有回。她把手机塞进兜。转身去拿扫帚。她一步步摸黑。
脚尖碰到木地板的毛刺。疼。却稳。4第二天。清晨。海边长堤。风里潮湿。海鸟低飞。
她在堤上热身。脚腕压着栏杆。手臂伸展。呼吸有节。
她给自己排了一个**“醒海”**的独舞。音乐在脑内回响。没有音响。没有灯光。
只有她的脚跟，每一次落地。脚步停。身后有人。他站在五米外。没靠近。
手里提着一杯热咖啡。另一只手，拿着一把薄薄的伞。周延说：你昨晚没回我。
她没回头。她说：我不想欠你。他沉默了一秒。把咖啡放到栏杆上。
周延说：昨晚是我多管闲事。抱歉。她转过身。她说：你为什么——她声音卡住。
风把她的头发吹到眼睛。她抬手，动作很慢。像在海面划开一条线。他把伞举高。
没有替她拨发。只是撑在她上方。把风挡开一点。周延说：你昨晚站在黑的教室里，
是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抓不住？她笑了一下。她说：抓得住。抓住了海风。他点头。
认真地像在听病史。周延说：那就继续抓。她有点想笑。又没笑出来。
她说：你研究记忆。那你记得初中那种——恨不得把全世界都告诉那个人的心情吗？
他看着她。眼里有一瞬的光。周延说：记得。她说：我不想再恨不得了。
他把伞往她这边倾一点。周延说：那就一点点来。她低头，指尖碰到杯壁。温热。
她突然问：你为什么给我担保？他没绕。
周延说：我不喜欢看见你被不公平的规则推来推去。她眨了一下眼。
她说：我们才认识一天。他沉默半秒。周延说：是今天‘重逢’。她呼吸一窒。
那两个字像石子丢进水里，漾开一圈圈涟漪。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得很旧的纸。递过来。
她没有接。他也不逼。他只是把纸放到咖啡旁边。周延说：我先走了。教室那边，
我会帮你协调一周。你如果不愿意，我随时撤。他转身离开。背影被风吹得笔直。
她在堤上站了很久。才伸手把那张纸拿起来。纸边磨得起毛。上面是圆珠笔的蓝字。字很幼。
歪。——“周延，借你伞。明天还我。林笙。”她的手，开始发抖。雨夜。楼下。伞柄。
唇碰到唇。他全身僵住。她也是。海风拍在堤上。像三十年前。她笑了一下。酸。
她说：原来一直都不是我一个人记得。5下午。文化中心旁的小咖啡馆。
他已经坐在窗边。桌上放着一本书，《记忆的曲线》。她推门。风铃响。她坐在他对面。
把纸放在桌上。她说：你什么时候留的？周延说：那年最后一场雨。你搬走的前一晚。
我没还伞。把纸条夹在书里。她点头。她说：我昨天几次告诉自己不要见你。
周延说：然后呢？她说：然后我来了。他弯了一下眼睛。几乎看不出笑。
周延说：谢谢你来。服务生上了水。玻璃碰砰一声。她吸气。
她说：我需要一个合作协议。只有专业。没有越界。你能做到吗？他点头。
周延说：我做得到。她盯着他一秒。她说：你真的能？他没躲。
周延说：我会尽力。也会诚实。如果哪一步我做不到，我先说。她看着窗外。车流。
人影。她说：周医生，我三十年都没问出口，现在想问。周延说：你问。
她说：你认不认识——当年那场雨里的那个女孩？他没有立刻答。他看着她的眼睛。
像在等她自己说出名字。又像在给她退路。她把手心翻过来。掌心有薄薄一层茧。
都是这些年的地板练出来的。她说：她叫林笙。他终于笑了。清浅。克制。
他把书翻到扉页。那里夹着一张老旧的公交卡。背面，有一行褪色的字。——“考前好运。
”他把卡递给她。周延说：我怕你不想要我记得。她接过。指尖发烫。
她说：那现在呢？他坐直。周延说：现在——我想把记得，变成陪你一起过。
她呼吸乱了一下。她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轻声。周延说：我知道。
也知道你现在更需要的是稳定的收入、教室的电、孩子们的安全感。情话我可以晚点说。
她抬眼。看他的神情。认真。克制。温柔。像当年在教室里，那个收作业不苟言笑的班长。
她忽然想笑。她说：你就不能……偶尔不那么‘医生’？他点头。
周延说：那我现在不是医生。他像认真思考了两秒。然后，他把声音压得很低。
周延说：我想你。她的耳根一下红了。她低下头。迅速把合同草案发给他。
她说：先把工作坊搞起来。其他，晚点说。他看了一眼。点头。周延说：好。
手机在这时震动。她瞥一眼。物业发来信息——“缓一周。担保已到。”她抬头。看着他。
他没有炫耀。只是端起水杯。周延说：正式合作以后，你的讲师费会高于市价。
合同里我会加一个‘迟到补偿’条款。她皱眉。她说：什么补偿？
他认真地像在解释条款。周延说：补偿我迟到了三十年。用接下来的每一周，补。
她怔住。心口像被海风拍了一下。疼。又热。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窗外，有人拍玻璃。
是那个起哄的男观众。手机对着他们。他冲进来，声音很大。哟，医生谈恋爱啊？姐姐，
赚大了！店里的人抬头。空气突然紧。她的背，僵了一下。男人把书合上。站起。
挡在她和镜头之间。他没发火。也没躲。他把手机递给那人。语气平静。字字清晰。
周延说：我们起诉你。以名誉侵权和非法拍摄。你有两种选择——立刻删除并道歉，
或者跟我们回律所。对方嘴角发抖。你吓谁……店员走过来。先生，请你出去。
男人盯了他两秒。到底怂了。删，删就是了。他把手机举高，当面点击删除。
嘴里嘟囔：装什么绅士……男人没有看他。他只转身，对她伸出手。礼貌。克制。
周延说：走吧。去你的教室。她看着那只手。骨节分明。掌心干净。三十年前，雨夜里，
那只手同样笨拙地递过伞。她把手放上去。6傍晚。舞蹈教室。灯亮着。物业暂时撤走了。
电表还在滴答。她站在镜子前。灯光把她的影子切出一条明亮的线。孩子们在换鞋。
家长们低声说话。嘈杂。生活的味道。他站在门口。没进来。只看着她。像守一场仪式。
她拍了拍手。她说：我们开始。站一号位。音乐响起。她的身体恢复成另一种语言。
脚背绷直。手臂开合。腰线柔软。每一次转身，都干净。他在门外，轻轻呼出一口气。
像亲眼看见一个人，把自己一寸一寸接回来。曲终。孩子们鼓掌。她转身看他。他抬手，
慢慢合掌。她走到门口。她说：周医生，今晚谢谢你。他摇头。周延说：是我该谢你。
她挑眉：为什么？他低声。周延说：因为你提醒了我——有些人不是病人，
是我的人生。她心口一紧。她别开脸，装作去收音乐。手机在这时震动。一个陌生转账。
金额不大。备注只有八个字——“为了那场雨夜的伞。”她抬头。他站得很直。眼里有光。
像三十年前。像从未离开。她忽然笑了。她说：周医生，合作，从现在开始。他点头。
周延说：好。灯光很暖。海风在窗外。青春没走远。7合同第二天。他把合作文档发来。
三页，清晰，干净。她逐条看。笔在纸上“嗒”地敲。她说：讲师费太高，降一点。
周延说：不降。等额捐到你教室助学金。她抬眼。没笑。心里却热了一下。
她说：那加一条——孩子安全优先，任何突发，你先护孩子。周延说：加。
门被敲响。进来一个女生。高马尾。白大褂。研究助理，叫黎晴。黎晴笑，眼睛却冷。
黎晴说：周老师，这就是昨晚那位‘恋爱脑小姐姐’？周延说：这是我们的合作讲师。
请尊重。黎晴“哦”了一声。她把一摞材料丢在桌上。黎晴说：您行程满到飞，
还要带一个跳舞的？外面人都议论了。说您…嘿，真会挑。她看向林笙，上下打量。
黎晴说：姐姐，艺术梦挺贵的。您是走捷径吧？空气一瞬收紧。他把材料推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