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市图书馆上夜班的第一天，老管理员就递给我一张泛黄的守则。切记，
无论听到工具间传来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不要回应，
更不要寻找那本无编号的《鹅妈妈童谣集》。我原以为是老人的迷信。直到深夜十一点，
童谣在空馆内自动响起，工具间的门吱呀作响，同时小徐脖颈上浮现出深紫色的孩童指痕。
而那本禁书，不知何时已摊开在我桌上，血色的新字迹正在缓缓浮现。一二三四五六七，
七个娃娃来游戏……你说接下来轮到谁？1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最后一本书归架。
作为历史系的学生，这份夜班的兼职既能赚生活费，还能随时查看些资料，
简直是再好不过了。就是晚上总觉得这里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小路，
我去后面清点一下新书，你注意着点前台。管理员陈伯端着个掉漆的保温杯，
从服务台后面站起身。他在这里工作了小三十年了，平时待人也不错，尤其是对我很好，
经常会给我带些苹果牛奶。我笑着点了点头：您放心吧！交给我！陈伯摆了摆手，
可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转过头盯着我。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进工具间，
夜班也有夜班的规矩。这话他说过很多次了。从我来的那天，他就一直在提醒我。
我也只觉得是老人家的迷信吧，反正听着就好。确认来看书的人都已经离开后，我开始巡视。
脚步声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清晰，就在哲学区的转角，
我看见了一本硬皮的小册子掉在了地上。它上面没有图书馆的编号标签，
暗红色的封面上用烫金工艺印着《鹅妈妈童谣集》。我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捡了起来。
这名字听着好耳熟。我随手翻开，这书显然是有些年头了。奇怪，
儿童区不是在另外一栋楼吗？我噘了噘嘴，正要合上打算天亮再送回去时，
一首用红色墨水手写的童谣，倏然吸引了我的注意。看上去像是个孩子的笔记。
十一点的钟声敲响第十一下，工具间的门吱呀吱呀，扫帚跳舞拖把笑，夜班的人呀别回头，
红眼睛在暗处眨呀眨，数到三就往里爬……寒意顺着脊椎就爬了上来。2我猛地回头，
走廊尽头工具间的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我默默在心里念叨。肯定是哪个孩子恶作剧。
可看着上面写着的红眼睛，我还是有些发抖，浑身都难受。把童谣拿回服务台后，
我就将它放进了抽屉里，专心整理着借阅记录。但那些诡异的句子，还是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当时钟指向十一点十五分，工具间方向不断传来清晰的刮擦声。一下，
两下……就像是指甲不断在木门上划动。我握紧对讲机，耳边突然响起陈伯的警告。
或许是什么流浪猫溜进来了？作为今晚唯一的工作人员，我有责任查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我慢慢走向工具间。门缝里渗出阴冷的空气。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借着手机的光线，我看到了地上的扫帚和拖把，
这摆放的姿势……就像是两个牵着手的小女孩……我浑身止不住地发颤，声音也有些劈叉。
谁！谁在那里！黑暗中响起细微的笑声，紧接着储物架深处传来啪嗒声，一下，
两下……我立刻锁上门，逃也似地跑回服务台。一定是太累了，出现幻听了。
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安慰自己。直到对讲机突然响起电流杂音，是小徐的声音。路姐，
我买宵夜回来啦！给你带了关东煮，给开个门呗？小徐是另一位夜班助理，半小时前，
他说自己饿得快要死掉了，偏要溜出去买吃的。我重重吐出一口气，去开了门。
可看着他两手空空地站在门外，脸上却还挂着笑容。
我嗓音微颤：你……你带回来的关东煮呢？他歪着头，瞳孔在灯光下异常地漆黑。
什么关东煮？我一直在工具间整理东西啊。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如果小徐一直在工具间，那我刚刚怎么没看见他？和我在对讲机里说话的又是谁？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又是什么？你……你从哪里过来的啊？
小徐指了指我刚刚查看的方向，笑容不变，就工具间里啊，里面好黑啊，
有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和我玩捉迷藏，她说还要再找一个人……3话音刚落，
整个图书馆的灯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
我看见小徐脖子上浮现出深紫色的指痕，那手印很明显是一个小孩子的。
我后退半步：你怎么了？小徐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指着我身后。红……红眼睛！
我猛地回头，只看见书架缝隙间确实有两点猩红的光芒一闪而过。再转身时，
小徐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对讲机掉在地上。我朝着空荡的阅览区喊道：小徐？别，
别开玩笑了！可回应我的，就只有越来越近的水滴声。滴答，滴答，滴答。
从哲学区一路蔓延过来。我循着声音望去，水渍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暗红，
一路延伸到工具间门口。工具间的门此刻大敞着，里面传出小孩子的哼唱声，
调子似乎正是刚刚那本童谣集里的！我快步跑回服务台想要打电话求救，
却发现所有线路都是忙音。手机都没有了信号。抽屉里的童谣集不知何时被翻开了新的一页，
另一首血红色的童谣慢慢浮现出来：月光照进图书馆，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敬个礼呀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惊恐地发现，
这些血字竟然真的是用鲜血写出来的，就连字迹都还没有完全凝固。
想起刚刚小徐脖颈处的淤青，还有他说要找个好朋友时诡异的表情。我整个人慌张得不行，
就连腿肚子都有些转筋。必须找到陈伯！我抓起手电筒就冲向图书管理员的办公室。
走廊似乎比平时长了好多，我跑了很久，两侧书架上的书都反射着冷光，
像是无数只眼睛在暗中窥视着我。陈伯！你在吗？我拼命地拍着办公室的木门。
门内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然后是陈伯刻意压低声音的回应。别进来！快回服务台锁好门！
无论如何都不要相信……话音被刺耳的撞击声打断。门板剧烈震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撞击。4我试图拧动门把手，却发现门从里面锁死了。陈伯！
发生什么事了！透过钥匙孔，我看到陈伯用背抵着门板。在又一次猛烈的撞击后，
陈伯发出一声闷哼，钥匙孔里的视野瞬间被鲜红覆盖。我吓得瘫坐在地上，
手脚并用地往后挪。办公室的门板开始出现裂缝。缝隙中，一只惨白的小手伸了出来，
指甲是诡异的青黑色。孩童的笑声在走廊里回荡。嘻嘻……找到你了……
我连滚带爬地逃回了服务台，用最快的速度锁上了所有门锁，冷汗浸透了整件衬衫。
童谣不知何时被摊在桌子上，血字已经变黑发干了，
下面也浮现出了新的文字：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娃娃在玩游戏，一个淹死在水里，
一个吊在灯管上，一个卡在书架里，一个被烧成灰啦，还剩三个小娃娃，接下来该轮到谁？
我绝望地翻看前面的内容，发现所有出现过的童谣都在以某种方式应验。这根本不是童谣！
这是死亡预告！扫把跳舞，拖把笑，红眼睛……工具间的异响，小徐的异常，
陈伯的遭遇……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这本童谣似乎具有操纵现实的能力，
它正在按照书中的内容杀人！阅览区的灯光开始逐个熄灭，
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手在按动开关。手电筒的光线也开始变得不稳定。在最后的光亮中，
我看见远处书架间飘过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她回头对我微笑，嘴角都要咧到耳根，
眼睛里是一片血红。她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把生锈的钥匙。来陪我玩呀……
我认出那是工具间的钥匙。可是，我来的时候亲眼看见陈伯把它锁进保险柜了。
灯光彻底熄灭，在绝对的黑暗中，只剩下童谣集不断出现的血字发着红光，
以及那个小女孩越来越近的哼唱声……我几乎停止了呼吸。来呀……快来找我玩呀……
我蜷缩在柜台底下，双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小女孩的身影就在服务台外面。
我甚至能想象出她仰着头，用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凝视我的样子。冷汗顺着额角滴进眼睛里，
又涩又痛，但我连眨一下都不敢。躲猫猫……嘻嘻……找到你了，你要接受惩罚哦……
5我几乎要喊出声，可却抑制住了。惩罚？像小徐那样消失？
还是像陈伯那样……我不敢再想下去。脚步声响起，不再是小孩子的轻盈，
而是一种更重的、更湿的声音。她在绕着服务台慢慢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神经上。
她似乎是在找入口？或者，她是在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我不能坐以待毙。
想起陈伯的话，他虽然没能说完。但服务台显然不是安全的地方。
我的目光在黑暗中艰难地搜寻着。最终在抽屉里摸到了老式图书检索卡的钥匙，它很沉，
边缘也很锋利，也许可以当做一件武器。我颤抖着将它攥在手心，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脚步声在服务台门口停住了。紧接着，
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是那把生锈的钥匙！她竟然真的能打开！咔哒。
门锁弹开的声音让我心脏骤停。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我猛地从柜台下窜出，
用尽全身力气将钥匙朝着门口模糊的穿着红裙子的身影砸去。我没有时间瞄准，
只能在心里祈求着，一定要砸中。啊！一声尖锐的惨叫声传来。我知道我砸中了，
可是声音不对，不像是砸中人，更像是击中某种木头或皮革。我不敢犹豫，趁着这个机会，
立刻冲出了服务台。身后传来东西被掀翻的巨响，以及她凄厉的哭嚎声。我凭着记忆，
摸索着冲向最近的一排书架。那个小女孩并没有立刻追上来，
但整个图书馆的温度似乎都在下降，连哈气都成了白雾。我听到了书本被撕碎的声音，
桌椅被推倒的声音，还有她哭泣和冷笑的声音。我必须想办法出去，或者找到对付她的办法。
也许那本童谣就是关键。它似乎能预言，如果我能看懂它的规律……6一二三四五六七，
七个娃娃来玩游戏……七个娃娃？指的是谁？今晚图书馆，
算上我、陈伯和小徐也就才三个人。难道……还包括之前在这里工作过的人？倏然，
我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我入职培训的时候，馆里的一个老员工提过一嘴。很多年前，
这个老图书馆似乎发生过一起不幸的事情，好像是和几个孩子有关，但细节她并没有多说，
难道……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有规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整个人都快要被吓晕了。
这声音，和之前在工具间听到的一模一样！我屏住呼吸，一点点挪过去，借着月光，
我看到那边似乎坐着一个人影。是谁？陈伯？还是小徐？我心中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压低声音：是谁在那里？那人影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我，似乎在操作什么。
他穿着图书馆工作人员的深蓝色制服，看背影，有点像小徐！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小徐，
是你吗？你没事？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操作的动作更快了一点。直到我离他几步时，
才借着微光看清。他确实穿着小徐的衣服，但脖颈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歪着，脸色青白，
眼神空洞，嘴角却还挂着诡异的微笑。这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样子！我吓得连连后退，
脚后跟撞到身后堆满书的小车，发出咣当一声。那操作的声音戛然而止。
坐在椅子上的小徐猛地停住了动作，然后他的头开始极其缓慢，一格一格地转向我，
颈椎骨发出的咯咯声十分吓人。当他的脸完全转过来面对我时，我看到他空洞的眼眶深处，
那两点熟悉的猩红。他张开口，发出的却是他和那个红衣小女孩重叠扭曲的声音！
找……到……你……了……7我尖叫着，转身就往书架最深处跑。
身后传来椅子和书落地的声音，她追过来了！好几次，我都能感觉到，
冰凉的指尖快要碰到我的后颈。慌乱中，我不知道绊到了什么，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倒，
手掌和膝盖都火辣辣地疼。回头一看，红衣小女孩消失了。而我似乎摔进了一个陌生的区域。
这里我似乎从未来过，书架非常矮，书也很旧，空气中的霉味十分明显，
还带着一种淡淡的烧焦味。书架上的书也和图书馆的不同，上面并没有统一的编号，
而是手工装订好的小册子，而且大部分都没有书名。这里……难道就是陈伯说的禁区？
他曾经提过，图书馆有一个不对外公开的区域，
存放着一些本地的史料还有一些没有整理过的捐赠文献。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手却不小心打落了书架底层一本最厚的小册子。册子落在地上，摊开，
里面并不是印刷的字体，更像是一本手写的日记？
又或者是工作日志…………1923年10月31日，万圣节，
几个附近孤儿院孩子偷偷溜进图书馆，据说是玩捉迷藏，
闭馆清场的时候没有被及时发现……当晚，图书馆莫名起火，火势起源于工具储存室，
第二天，在废墟中发现了七具烧焦的儿童遗体，年龄均在5至9岁之间，
身份无法辨认……惨剧之后，图书馆重建，但怪事频发，
夜班人员经常报告听到儿童的笑声和脚步，甚至还看见了穿红裙的小女孩……为平息事端，
馆长请人做法，将事件相关的所有记录封存于此，称为禁区……七具儿童遗体！
红衣小女孩！童谣里的七个娃娃！那本童谣，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那些孩子的遗物，
或者……是承载了他们怨念的东西！我急切地想往下翻，手指因为恐惧止不住地颤抖。
后面的字迹非常潦草，仿佛写的人也是在极度恐惧。
它不止是闹鬼……那本突然出现的童谣集是在选择……它在模仿当年的游戏，
它需要朋友……永远地留下来陪它们玩……每一个预言，
都会以符合童谣的方式应验……无法阻止，只能遵守游戏规则……游戏规则！
什么游戏规则！8我疯狂地翻找着，可最后几页已经被人撕掉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毛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