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门“咣”的一声被撞开了。林舟正在煮面，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泡，他刚把挂面下进去。
闻声回头，看见房东王德发叉着腰站在门口，他媳妇跟在后头，两手一拍，嗓门比门响还大。
“林舟！你个穷鬼，房租什么时候交？都拖三天了！”王德发的脸涨得通红，
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林舟关了火，拿起筷子搅了搅锅里的面，没说话。
王德发一脚踢在门边的鞋柜上，柜门“哐”地晃开，里面乱七八糟的鞋滚出来两只。
“我跟你说话呢！哑巴了？再不交钱就给老子滚蛋！别占着我的地方！”他媳妇走上前，
用手指着林舟的鼻子。“你看看你那怂样，一个月两千块钱的房租都掏不出来，
活着还有什么劲？我们德发开出租起早贪黑，不是给你这种人当慈善家的！
”林舟把面条捞进碗里，加了点酱油和醋，拿起筷子准备吃。王德发看他这副样子，
火气更大了。他一把冲过来，掀了林舟的桌子。碗和筷子一起飞出去，
“哗啦”一声摔在地上，碎瓷片和面条撒了一地。“还吃？你吃个屁！
”王德发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三天，给你三天时间，
连人带垃圾都给我从这屋子里弄出去！不然我叫人来把你东西全扔出去！”说完，
他和他媳妇“砰”地关上门，走了。屋里一片狼藉。林舟站在那，看着地上的面条，
汤水慢慢渗进水泥地的裂缝里。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过了很久，他蹲下身，
开始捡地上的碎瓷片。对门的门开了一条缝，苏小棠探出半个头，小声问：“你……没事吧？
”林舟没抬头，手被一块瓷片划了一下，血珠渗出来，滴在地上。他把血珠在裤子上蹭了蹭，
继续捡。“没事。”他说。2那天晚上，林舟没睡觉。他把地上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了，
屋子空得像个壳。他坐在床沿上，看着窗户外头的月亮。月亮不圆，有点残缺，光照进来，
在地上铺了一块白布。他想起自己搬进来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月亮。他拖着两个大箱子，
满头大汗，心里头却亮堂。他对自己说，林舟啊，总算在这城里有个落脚的地儿了。虽然小，
虽然旧，可那是自己的窝。他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屏幕亮了，
显示余额：三十二块五毛八。这点钱，连明天一顿像样的午饭都吃不起。他点开通讯录，
翻了好几页，没找到一个能打电话的人。爸妈在老家，不敢说。朋友几个，个个都跟他一样，
挣的还没花的多。跟谁说呢？说了又能怎么样？除了陪着叹口气，什么都解决不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那碗被掀翻的面，好好的，一下子就烂在了地上。汤汤水水，被人嫌脏。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躺下。眼睛睁着，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块水渍，形状像张哭脸。
他以前没注意，现在越看越像。就这么躺着，从天黑，到天快亮。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叫，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天边慢慢泛起鱼肚白。他坐起来，穿好衣服，开始收拾东西。衣服，
书，还有几个没摔碎的杯子。他把东西一件一件塞进箱子里。动作不快，也不慢，
就像在干一件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收拾到一半，他停下了。箱子里有个小木盒，
里面是他奶奶留给他的一个银镯子。他拿出来，放在手心。镯子有点凉，沉甸甸的。
他奶奶走的时候说，这镯子是个念想，不到万不得已，别当掉。林舟把镯子攥在手心里，
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往里钻。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开始忙碌起来的人。
卖早点的推着车，上学的孩子背着书包，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只有他，
要被从这个“往常”里踢出去了。他叹了口气，把镯子放回盒子，塞进了箱子最底下。
3林舟正准备把箱子拖到门口，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喂，
请问是林舟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个很客气的女声，字正腔圆。“是我，你是？”“您好，
这里是君诚律师事务所。我姓张，是张律师。关于您祖父林国正先生的遗产事宜，
我们需要和您当面谈一下。”林舟愣住了。“我祖父？我祖父……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是的，林国正先生于上周在海外病逝。他在遗嘱中，指定您为唯一合法继承人。
我们核对过信息，您是他唯一的孙子。关于遗产的具体内容，
希望您能尽快来我们事务所一趟。”林舟的脑子“嗡”的一声。他握着手机，手有点抖。
“遗产？什么遗产？我……我不认识什么祖父。”“根据林先生留下的资料，您的父亲，
林建国先生，曾与家庭有过一些误会，早年离家。林先生一直在寻找您的下落，
直到一个月前才通过寻亲机构找到您。他说，这是他欠您父亲的。”林舟靠在墙上，
感觉腿有点软。“张律师，你……你没开玩笑吧？”“林先生，我们不开玩笑。
这是一份价值不菲的遗产，涉及现金、股票以及一些不动产。总价值，我们初步估算，
大约在九位数左右。”九位数。林舟的呼吸停了一下。他看着自己这间十几平米的小屋，
看着地上还没拖干净的汤渍，看着窗外那栋栋高楼。九位数。那得是多少个零？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数不清。“我……我需要做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干。
“您带上您的身份证，尽快来我们这里。地址是……”林舟没听清后面说了什么。
他挂了电话，整个人还处在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里。他走到床边坐下，又站起来，走到窗边，
再走回来。他打开那个小木盒，拿出那个银镯子。原来，这不是最后的念想。
这是……一个开始？他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又笑了。笑得有点傻，眼睛里却有点亮。
他拿起手机，翻出那个号码，又拨了回去。“喂，张律师吗？我是林舟。
我什么时候过去都行，现在就可以。”4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在市中心最高的一栋楼里。
林舟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有点手足无措。
周围的男男女女都穿着笔挺的西装，踩着高跟鞋，走路带风，没人看他一眼，
但他自己觉得浑身不自在。张律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干练，客气。
她把林舟领进一间会议室，给他倒了杯水。“林先生，这是您祖父的遗嘱原件，
还有相关的资产证明。您过目一下。”一沓厚厚的文件推到林舟面前。
他看着那些英文和数字，头都大了。他翻了几页，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身份证号。
“张律师，我……我看不懂这些。”“没关系，我给您解释。”张律师指着其中一页，
“您祖父名下的一个海外账户，目前余额是三亿七千八百万美金，折合人民币，
大约二十六个亿。另外，他在国内还有一些房产和股票，价值大约在四个亿左右。总计，
您继承的遗产，大约是三十亿。”三十亿。林舟手里的水杯晃了一下，水洒出来几滴，
滴在文件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他赶紧把杯子放下。“这……这钱，都是我的？”“是的，
在您签署完所有文件，完成法律程序后，就全部属于您。”林舟盯着那个数字，三十亿。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起王德发那张涨红的脸，想起他媳妇指着鼻子的手指，
想起那碗撒在地上的面条。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像个笑话。“张律师，
这钱……我能现在就用吗？”“可以。一旦资金转入您的名下账户，您就有完全的支配权。
”“那……转到我账户，需要多久？”“如果您今天能签署完所有文件，最快明天下午，
资金就可以到账。”林舟深吸了一口气。他拿起笔，看着文件末尾的签名栏。“我在哪签字？
”他的手很稳，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林舟。5第二天下午，
林舟的手机收到一条银行短信。他点开，看了一眼，然后又退出去，再点开。
屏幕上那一长串的零，看得他眼晕。他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数字没错。后面的单位是“元”。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走出了那间小屋。他没去别的地方，就在小区里溜达。
这个他住了两年的老旧小区，今天看起来格外不顺眼。墙皮一块一块地掉，
像生了牛皮癣的皮肤。路边的垃圾桶满了，垃圾都溢了出来。绿化带里的草半死不活，
夹杂着塑料袋和烟头。他走到小区门口，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在跟中介吵架。
“你们这房子什么破玩意儿？还卖？谁要啊！”男人唾沫横飞。中介一脸赔笑。“哥，
您消消气。这房子是老了点，可地段好啊。关键是，整栋楼一起卖，价钱好商量！
”“整栋楼？谁疯了买这破楼！”林舟站住了。整栋楼？他走上前。“你们说，这栋楼卖？
”中介看了他一眼，见他穿得普通，有点爱答不理。“是啊，业主急用钱，整栋抛售。小哥，
你……？”林舟指着那栋楼。“多少钱？”中介愣了一下，报了个数字。“业主开价一个亿，
要是诚心要，还能再谈。”一个亿。林舟在心里算了算。他账户里的钱，买一百栋这样的楼，
都还有富余。他笑了。“一个亿是吧？”林舟看着中介，“我买了。”中介的笑容僵在脸上。
“小哥，你别开玩笑。这可不是买菜。”“谁跟你开玩笑了？”林舟掏出手机，
点开那张资产截图，怼到中介面前，“看到没？我全款，现金。现在，现在就办手续。
”中介看着那串零，眼睛都直了。他旁边的那个中年男人也伸长了脖子看。“真……真的？
”“废话。”林舟收起手机，“联系你们业主，今天，我就要把这栋楼买下来。另外，
”他顿了顿，指了指自己原来住的那个单元，“五楼那个房东，叫王德发，
他租给我的那间房，先别动。我回头要亲自去收。”6签约的时候，
原业主和中介公司的老板都来了。他们看着林舟，眼神里全是疑惑。一个毛头小子，
穿着T恤牛仔裤，要买一栋楼？林舟没跟他们废话。他把银行卡往桌子上一拍。“查账。
钱够，就签字。不够，我走人。”银行的人很快就到了。POS机拿过来，林舟输了密码，
按了确认。一张小小的签购单打印出来，上面写着：交易成功。一亿，就这么出去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说话。原业主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头，拿着那张签购单，手都在抖。
中介老板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林舟拿起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拿起笔，
唰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合同推给他们。“行了，这楼现在是我的了。”他站起身，
没再看他们一眼，走出了会议室。外面天快黑了。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黄黄的光，
照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林舟站在路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都是钱的味道。他掏出手机，
找到苏小棠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过去：“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发完，他没等回信，
径直朝小区走去。他要去拿点东西。7林舟回到小区，没上楼，就在楼下花园的长椅上坐着。
他把那两个早就打包好的箱子放在脚边。箱子里是他全部的家当。现在，
这些东西放在他刚买的楼里，感觉有点可笑。没过多久，王德发和他媳妇遛弯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