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合伙人跑了。
他卷走了公司所有钱，留下千万巨债。
我没拿一分，可白纸黑字，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债主堵门，房子车子被查封，我一无所有。
我妈哭着求我死，说“一了百了”。
一个债主却递来一份结婚协议，冷笑：“嫁给我，债一笔勾销，你还赚了。”
法院的封条是刺目的红色，像一道巨大的伤口，贴在我住了二十多年的家门上。
那红色那么新鲜，几乎要滴下血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和绝望混合的霉味。
我站着，一动不动，身体里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你还站着干什么！你这个丧门星！你还有脸站着！”
我妈的哭喊声从我身后传来，尖利得像一把生锈的锯子，一下一下割着我的神经。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枯瘦的手捶打着粗糙的水泥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讨债鬼！公司是你的，钱是他卷跑的，债为什么要我们全家来背！”
“颜清，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啊！”
她声嘶力竭，涕泪横流，干瘪的脸上满是怨毒。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死了，一了百了，所有事都干净了！你活着就是拖累我！”
“一了百了”。
这四个字从我亲生母亲的嘴里说出来，像四颗冰冷的钉子，把我钉在了耻辱柱上。
周围堵门的债主们发出哄笑。
“听见没，你妈都让你去死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就拿人抵！”
污言秽语和着我妈的哭嚎，变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死死缠住，让我无法呼吸。
我看着跪在地上咒骂我的母亲，忽然觉得很陌生。
那个会在我生病时抱着我一夜不睡的女人，那个会在我拿回奖状时笑得一脸骄傲的女人，都去哪了？
原来在千万巨债面前，二十六年的养育之恩，轻得像一片羽毛。
林峰，我的合伙人，我曾经最信任的朋友。
他的脸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带着他惯有的温文尔雅的笑容。
就是这张脸，骗走了我所有的信任，毁掉了我们一起创立的公司，然后卷走所有钱，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给我一个天文数字般的债务和一地鸡毛。
我的世界在三天之内，彻底崩塌。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片混乱吞噬的时候，人群忽然安静下来。
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巷口，像一头沉默的猛兽。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面容冷峻。
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就让刚才还喧嚣不已的债主们自动闭上了嘴。
我认得他。
陆景尧，陆氏集团的总裁，也是我最大的债主。
他穿过人群，一步步向我走来，昂贵的皮鞋踩在脏污的地面上，却纤尘不染。
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商人审视货物的冷漠和评估。
“颜清？”他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得没有温度。
我木然地点点头。
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到我面前。
纸张散开，像一只白色的蝴蝶，最终落在我脚边的尘埃里。
“嫁给我。”
他言简意赅，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签了它，你的债，一笔勾销。”
我低下头，看着那份标题为“结婚协议”的文件，大脑一片空白。
嫁给他？
这个只在财经新闻上见过的男人，这个掌握着我生死大权的债主？
这算什么？救赎，还是另一个地狱？
“你还赚了。”他补充道，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堪称残忍的弧度。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妈的哭声停了，债主们的议论声也停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我的选择。
我妈连滚带爬地过来，抓起那份协议，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贪婪的光。
“签！清清，快签啊！这是你的活路啊！”
她抓着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肉里。
“你嫁进陆家，就是陆太太了！我们家就有救了！快签啊！”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狂喜而扭曲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活路？
这真的是我的活路吗？
用我的婚姻，我的一生，去换取债务的勾销，去满足她的虚荣？
我的手在抖，抖得不成样子。
尊严和生存，在我的脑海里激烈地交战。
去死，就能“一了百了”。
活着，就要出卖自己。
陆景尧的眼神落在我颤抖的手上，带着一丝不耐。
他似乎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我身上。
我想起了林峰跑路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颜清，你就是太天真了，这个世界，天真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啊，我已经付出了代价。
惨痛的代价。
现在，我不想死了。
我要活着。
我要活着看到林峰身败名裂的那一天。
我要亲手，把他送进地狱。
为了这个目标，尊严算什么。
我从我妈手里夺过那份协议，蹲下身，用膝盖抵着，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笔。
笔尖在“颜清”两个字上停顿了一秒。
然后，我用尽全身力气，写下了我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切割我的灵魂。
签完字的瞬间，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站起身，把签好的协议递给陆景尧。
“我签了。”
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接过协议，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上车。”
他转身，没有再多看我一眼。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生我养我的家，看了一眼那个跪在地上、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笑容的母亲。
然后，我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那辆黑色的宾利。
车门在我身后关上的瞬间，我听见我妈欣喜若狂的叫声。
“我女儿嫁进豪门了！我女儿是陆太太了！”
我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颜清，从今天起，你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只是一个为了复仇而不择手段的躯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