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平,一个除了写代码,啥人情世故都不太懂的程序员。我老婆程露,以前是总裁秘书,
现在开了个心理咨询工作室。她平时说话温声细语,看着比谁都好欺负。所以我妈装病,
带着我妹理直气壮住进我家的时候,我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我妈说,她腰不行了,
让我老婆伺候。我妹说,嫂子你以前当秘书的,照顾人肯定专业。她们一唱一和,
想把我爸留给我的老房子弄到手。我急得团团转,我老婆却淡定地给她们倒了杯水。
她没吵没闹,甚至还笑着说好。接下来的日子,她把我妈伺候得“无微不至”,
把我妹安排得“明明白白”。直到最后,她拿出几份文件摆在桌上时,
我妈和我妹的脸都绿了。我这才明白,千万别跟一个心理咨询师玩心眼。因为她不动手,
她只诛心。1.0我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公司改一个要命的bug。电话那头,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小平啊,你快回来吧,妈不行了,
腰……哎哟……动不了了……”声音带着颤,还配着几声压抑的抽气声。我一听,
魂都吓飞了,跟领导请了假就往老家赶。等我火急火燎地冲进家门,
看见我妈正半躺在沙发上。我妹方静坐在一边,一边给她削苹果,一边抹眼泪。“哥,
你可回来了,咱妈这腰,刚才在厨房就突然不行了,站都站不起来。”我妈见我回来,
眼泪“唰”就下来了。“儿啊,妈是不是要瘫了啊,以后可怎么办啊。”我赶紧过去,
想扶她,她疼得“哎哟”一声,差点没把我吓死。我说赶紧上医院啊,还等什么。
我妈死活不去。“去什么医院,就是闪了腰,老毛病了,养养就好。”我妹也在旁边帮腔,
“是啊哥,医生也说得静养,主要是没人照顾。”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
我脑子嗡的一下。我一个大男人,公司忙得脚不沾地,怎么照顾。唯一的办法,
就是把我妈接到我跟程露的家里去。程露是我老婆,她现在自己开了个心理咨询工作室,
时间相对自由。这个“照顾”的重担,不落她身上落谁身上?我还没开口,我妈就先说话了。
“小平,妈不去你那儿,程露工作也忙,别给她添麻烦了。”她话说得体面,
眼睛却一直往我这儿瞟。我妹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叹了口气。“妈,你不给哥添麻烦,
谁给你养老啊。再说了,嫂子以前不就是当秘书的吗,照顾人肯定是一把好手,
比护工都专业。”好家伙,这高帽子扣得,我都没法接。回家的路上,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怎么跟程露开口?她那个工作室刚起步,忙得跟陀螺似的,我妈这一住进来,
还指名道姓要她照顾,这不存心找事儿吗?而且,我爸刚走没俩月,
留下的那套老城区的老房子,房产证还在我手上。我妈早就有意无意提过好几次,
说方静快结婚了,那房子不如先过户到她名下,以后“统一分配”。我一直打哈哈,没答应。
她这回突然“腰不行了”,时间点也太巧了。我心里门儿清,但她是我妈,我能怎么办?
一进家门,程露正穿着家居服在客厅看书,身上有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她见我一脸便秘的表情,就把书放下了。“怎么了?一脸天要塌了的样子。”我搓着手,
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我说完,准备好迎接她的质问或者抱怨。结果,程露听完,
只是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她抬起头,很平静地问我:“医院的检查报告呢?或者,
家庭医生的诊断也行。”我卡壳了。“没……没去医院,我妈说就是老毛病,养养就好。
”程露点点头,没再追问。她站起身,走进卧室,再出来时,手里拿着手机。
“我已经帮你把客房收拾出来了,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你开车去接吧。”我愣住了。
就这么简单?不吵不闹?“你……你同意了?”程露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淡。“她是你母亲,
身体不舒服,做儿女的照顾是应该的。你去吧,路上开慢点。”她说完,
就转身进了她的书房,门轻轻关上了。我看着那扇门,心里不但没踏实,反而更慌了。
这平静得,有点不正常。我把我妈和我妹接回来的那天,程露表现得像个完美的儿媳妇。
她提前炖了汤,还准备了全新的拖鞋和洗漱用品。我妈被我妹夸张地扶进门,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开始指挥。“哎哟,这沙发太软了,我这腰受不了。
”程露一句话没说,从卧室拿出来一个硬一点的靠垫,塞在她腰后。“妈,试试这个。
”我妈哼哼了两声,没挑出毛病。我妹方静,像个监工,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嫂子,
你这客房窗户朝北啊,阴冷阴冷的,对咱妈身体不好吧?”程露笑了笑。“我们主卧朝南,
要不让妈住主卧?”方静被噎了一下,没话说了。我妈躺在客房床上,又开始喊。“程露啊,
我口渴了,给我倒杯水,要温的,不能烫也不能凉。”程露倒了水,还拿了个吸管过来。
晚上吃饭,程露做了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还特地做了几样清淡的。我妈尝了一口,
筷子放下了。“盐放多了,我血压高,吃不了这么咸的。”方静立刻接话,“就是啊嫂子,
你怎么当儿媳妇的,咱妈的口味你都不知道?”我听着火大,刚想说话,
程露却夹了一筷子菜,自己尝了尝。然后她点点头,很认真地说:“嗯,确实有点咸了,
下次我注意。妈,您别吃了,我给您下碗面吧,不放盐。”她说完就进了厨房。整个过程,
她脸上一点不悦的表情都没有。我看着我妈和我妹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而我,
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这不像是那个在公司里能把一群老油条治得服服帖帖的程露。
这更像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完美,但是冰冷。晚上睡觉前,
我悄悄问程露:“你……你没生气吧?”她正对着镜子抹脸,闻言,从镜子里看了我一眼。
“为什么要生气?她们提出的都是‘合理’的生活要求,满足她们不就好了。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可是……”“方平,”她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我,
“你记住,现在我们面对的不是‘家人’,是一个‘项目’。
项目名称叫‘婆婆的康复与家庭关系调和’。既然是项目,就有目标,有周期,有成本核算。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什么成本核算?”程露微微一笑,那个笑容,
让我后背有点发凉。“就是我们要评估一下,为了达成这个‘项目目标’,
我们需要付出多少时间成本、情绪成本和经济成本。以及,这个项目的最终收益,
能不能覆盖这些成本。”她顿了顿,伸手拍了拍我的脸。“别想太多了,睡吧。
项目才刚刚启动,好戏还在后头呢。”2.0我妈住进来的第二天,
就开始了她的“康复治疗”。治疗方案很简单:躺着,然后使唤程露。早上八点,
我还在梦里,就听见客厅传来我妈的声音。“程露,程露!醒了没?我饿了。
”程露比我还醒得早,已经穿戴整齐从书房出来了。“妈,早饭马上好,
您想吃小米粥还是燕麦片?”“小米粥吧,养胃。多放点红枣,要去了核的。”程露点点头,
进了厨房。我妹方静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看见程露在忙,撇了撇嘴。“嫂子,
你怎么才起啊,咱妈都饿半天了。”程露没理她,专心熬粥。方静凑到我妈跟前,嘘寒问暖。
“妈,昨晚睡得好吗?嫂子给你准备的床硬不硬?”“还行吧,就是夜里腿有点抽筋。
”我妈说。方静立刻提高了音量:“抽筋?那不是缺钙吗!哥,嫂子!你们怎么照顾妈的,
钙片都不知道准备一盒?”我从卧室出来,脑仁突突地疼。“家里有,我去找。
”程露端着粥从厨房出来,正好听见。她把粥放在我妈面前的茶几上,说:“方静说的对,
是我疏忽了。我已经下单了,进口的液体钙,今天下午就到。
顺便也给你和妈都买了一年份的,以后每天记得吃。”方静的脸僵了一下,
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谁……谁要你的东西。”“应该的,你这么孝顺,也得注意身体。
”程露说得一脸真诚。吃完早饭,程露要去工作室。她出门前,对我妈说:“妈,
我中午回来给您做饭。您要是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或者让方平处理。
”我妈“嗯”了一声,眼睛都没抬。程露一走,我妈的“病情”就加重了。她一会儿要喝水,
一会儿要吃水果,水果还要切成小块拿牙签扎着。一会儿又说屋里闷,让我开窗,
风吹进来了又说头疼。我被折腾得一个头两个大,一个紧急的工作视频会,开了半个小时,
被她打断了八次。方静就坐在旁边,玩着手机,时不时地拱一句火。“哥,你看你,
笨手笨脚的,还是得嫂子来。”“哥,咱妈想看电视了,你赶紧把会员充上啊,
这年头谁还看免费的。”到了中午,程露准时回来了,手里还提着菜。她一进门,
方静就迎上去了。“嫂子,你可回来了,咱妈一上午都不舒服,我哥又什么都不会干,
急死我了。”程露把菜放进厨房,走出来。她没看我妈,而是看着方静,
很温和地说:“方静,辛苦你了,又要照顾妈,又要监督你哥。”方静一愣,
大概是没想到程露会这么说。“那……那可不,我这不心疼咱妈吗。”“是啊,
”程露点点头,“所以我跟你哥商量了一下,觉得不能让你白辛苦。你不是刚辞职在家吗,
正好。我们按市面上高级护工的标准,给你开工资,怎么样?”方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开……开工资?”“对啊,”程露说得理所当然,“你照顾咱妈,我们付钱,合情合理。
初步算一下,一天三百,你看行吗?工作内容就是白天陪护,包括喂饭、按摩、陪聊,
晚上你回自己房间休息就行。这样你也有了收入,我们也能放心。”我妈在旁边听着,
脸色有点不对了。方静却没想那么多,脑子里全是钱。“行啊!一天三百,一个月就是九千!
嫂子你真大方!”“应该的。”程露微笑着说,“不过我们得签个合同,正规一点。
工作内容、时长、薪资标准,都写清楚。要是干得好,季度末还有奖金。”她说着,
还真就从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标题是《家庭护工雇佣协议》。我凑过去一看,
好家伙,甲方乙方,权责义务,写得清清楚楚。
连“如因护工失职导致甲方家庭成员病情加重或产生新的健康问题,
乙方需承担相应责任”这种条款都有。方静看得眼睛都直了,也没细想,
大笔一挥就把字给签了。签完字,她拿着协议,笑得合不拢嘴。“嫂子,你放心,
我肯定把咱妈照顾得妥妥的!”程露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从现在开始,
妈就正式交给你了。”她说完,转身对我妈说:“妈,您看这样安排您还满意吗?
方静是您亲女儿,肯定比我这个儿媳妇贴心。”我妈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大概是想说“我不要她照顾,我就要你”,但方静已经签了合同,
兴高采烈地进入了“工作状态”。“妈,您渴不渴?我给您倒水!要几度的水?用不用吸管?
”方静前所未有地殷勤。我妈被她晃得眼晕,只能摆摆手。程露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
藏着一丝我看得懂的狡黠。从那天起,方静成了我妈的“专职护工”。第一天,她兴致勃勃,
端茶倒水,捏肩捶腿。第二天,她开始有点不耐烦,我妈让她削个梨,她削得坑坑洼洼。
第三天,她直接把一整盘水果放我妈床头,“妈,你自己拿着吃吧,总让我喂,
我手上这点事都干不了了。”我妈的脸拉得老长。她想使唤程露,
程露就微笑着把方静叫过来。“方静,妈想喝水了,这是你的工作内容哦,要认真负责。
”方静拿着工资,不好发作,只能憋着气去倒水。我妈想找程露聊天,挑点毛病,
程露就说:“妈,您看您现在精神多好,这都是方静照顾得好。你们母女俩好好聊,
我去准备一下下午的咨询案例。”说完就钻进书房,把门一关。一个出钱,一个出力,
权责分明。我妈和我妹,被程露一份合同,直接划分成了甲方和乙方。
她们俩的“母女情深”,在日复一日的“护理工作”中,迅速消耗。矛盾开始爆发。“方静!
你给我倒的水怎么这么烫!”“妈!我都问了你要温的,你自己不早说!
”“你那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妈!”“你是我妈,可我现在是护工!是你儿媳妇花钱雇的!
你能不能别那么挑剔!”我坐在客厅,听着客房里传来的争吵声,
默默地给我老婆发了个微信。“高手。”程露很快回了两个字。“专业。
”3.0方静的“护工”生涯,在第二周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开始消极怠工。
我妈让她捶腿,她说手酸。我妈让她读报,她说眼花。甚至有一次,
我妈想吃楼下王记的豆腐脑,方静直接拒绝了。“妈,那家店那么远,来回得半小时,
我这追的剧马上就要更新了,你自己点外卖吧。”我妈气得直拍床。“我闪了腰怎么点外卖!
我动都动不了!”“那你让哥给你点,他闲着呢。”方静头也不抬地盯着手机。我夹在中间,
左右为难。晚上,我跟程露提了一嘴,说方静这工作态度不行啊,要不要扣工资。
程露正在看一份文件,闻言抬起头。“扣工资是治标不治本。她现在是觉得,
这钱拿得太容易,工作太辛苦,性价比不高。”“那怎么办?”“得让她意识到,
这份‘工作’的附加值。”程露说。第二天是周末,我休息。程露一大早就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名牌的包,有高级护肤品,
还有两张高级SPA会所的体验券。她把东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声音不大不小,
正好能让客房里的人听见。“方平,你过来一下,
帮我看看给方静准备的‘季度奖金’合不合适。”“季度奖金”四个字,像是有魔力。
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方静探出个脑袋。我妈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方静看见茶几上那些东西,眼睛都直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嫂子,
这……这是给我的?”“对啊,”程露笑得春风和煦,“这个月你照顾妈辛苦了,
我看你表现不错,提前把奖金发给你。这些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再去换。
”那个包,是方静念叨了半年的,要一万多。那套护肤品,更是贵得离谱。方静抱着那个包,
激动得快说不出话了。“喜欢!太喜欢了!嫂子你对我太好了!”我妈在屋里咳嗽了一声。
方静这才想起来,回头对我妈说:“妈,你看嫂子多好,还给我发奖金呢!
”我妈的脸色很难看。这些东西,花的都是我跟程露的钱,结果全落到了方静头上,
她这个“病人”什么都没捞着。程露像是没看见我妈的脸色,她拿出那两张SPA券。
“方静,这个SPA,对缓解肌肉疲劳特别好。你每天照顾妈也累,周末就去放松一下吧。
”“谢谢嫂子!”“不过,”程露话锋一转,“你去的时候,妈这边就没人照顾了。要不,
我再花钱请个钟点工?”方静一听,立马说:“不用不用!我下午去,
上午肯定把妈照顾得好好的!不耽误!”她生怕程露把钱花到别的地方去。从那天起,
方静的工作热情被重新点燃了。为了更多的“奖金”,她拿出了十二分的殷勤。
每天给我妈按摩一小时,不多不少。陪我妈看她喜欢的肥皂剧,还负责吐槽男二号。
我妈想吃什么,只要开口,她跑得比谁都快。我妈被她伺候得舒舒服服,挑不出刺,
但心里那口气,就是顺不了。因为方静每天挂在嘴边的话是:“妈,
你看我这按摩手法专业吧?这可都是嫂子花钱买的‘员工福利’。”“妈,这水果新鲜吧,
嫂子说了,只要您想吃,多少钱的都买,都算在‘项目经费’里。”“妈,
等我下个季度奖金发了,我带您也去吃顿好的。”句句不离“嫂子”,句句不离“钱”。
我妈听着,就感觉自己不是在被女儿尽孝,而是在体验一个付费项目。而她,
就是那个项目本身。一个月后,程露组织了一次“家庭会议”。她说,
要对“婆婆康复项目”进行一次月度复盘。我、我妈、方静,三个人坐在沙发上。
程露坐在我们对面,手里拿着一个iPad。她把iPad连接到电视上,
屏幕上出现一个PPT。标题是:《关于张惠兰女士居家康复项目月度报告》。
我当时就惊了。搞这么正式?程露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解。“首先,
我们回顾一下项目目标:确保张女士的腰部得到良好休养,同时维持家庭关系的和谐稳定。
”“从目前的情况看,目标一基本达成。这一个月,张女士没有进行过重体力劳动,
情绪稳定,值得肯定。”我妈的脸有点红。“其次,我们来分析一下项目成本。
”程露手指一划,屏幕上出现一个表格。上面清清楚楚地列着:伙食费:每日三餐,
按营养师标准,人均80元,三人共计:80330=7200元。
护工薪资方静:9000元。
护工奖金包、护肤品等:折合人民币18500元。
医疗保健品进口钙片等:1200元。
家庭杂项水电煤、生活用品损耗:预估800元。合计:36700元。
看着那个三万多的总额,我妈和方静都傻眼了。方静结结巴巴地说:“嫂……嫂子,这,
有这么多吗?”“每一笔都有记录和发票。”程露语气平淡,“这只是直接经济成本。
还没算我和方平因为要分心照顾家里,导致工作效率下降的间接成本。”她又划了一下屏幕。
“接下来,是项目收益评估。”“目前来看,项目的直接收益为零。家庭关系方面,
由于方静的出色工作,基本维持了稳定,但张女士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似乎有所下降,
这是一个潜在风险。”她像是在分析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商业案例。我妈的脸,
已经从红色变成了猪肝色。她大概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的“孝心”,
能被这样一笔一笔地算成账。最后,程露做总结。“综上所述,
本项目目前处于高成本、低收益的运营状态。为了项目的可持续发展,我提议,
从下个月开始,启动第二阶段方案。”她看着我妈,微笑着说:“妈,
既然您的腰经过一个月的静养,已经好多了,是不是可以考虑,从‘完全护理模式’,
转变为‘半自理模式’?这样,我们也可以适当削减一些项目开支,比如,
把方静的护工薪资,降到四千五,您看怎么样?”话音刚落,方静“噌”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不行!凭什么降我工资!我活儿干得好好的!”我妈也气得发抖,
指着程露:“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当什么了!”程露收起iPad,
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看着她们,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妈,我把您当方平的母亲。
所以,我出钱,出精力,让您的女儿来照顾您,这是我作为儿媳妇的尊重。”“但是,
尊重是相互的。”“您以养病为由住进来,目的是什么,您自己心里清楚。”“这份账单,
不是算给您看的,是算给我自己看的。它提醒我,我的善意和付出,是有成本的。
如果这份善意,换不来真心,那我至少要知道,它值多少钱。”“现在,第二阶段方案启动。
方静,你的工资降到四千五,或者,你现在就可以结束合同。妈,您是继续住在这里,
适应新的模式,还是回您自己家养着,您自己选。”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4.0程露的话,像一颗炸雷,在我家客厅炸响。我妈和我妹,都被炸蒙了。半晌,
我妈才反应过来,开始用她最擅长的招数——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儿防老,
养到最后,被儿媳妇当成商品一样算计!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不活了!”她一边哭,
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方静也跟着哭,指着程露骂:“你这个女人心怎么这么狠!
我妈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刺激她!”我看着这场景,头都大了,下意识地想去劝。
程露却比我先动了。她没去扶我妈,也没跟方静吵。她只是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温水,
然后从茶几下面拿出医药箱,找出一小瓶药,倒出两粒。她把水和药,一起递到我妈面前。
“妈,您先别激动。您有高血压,情绪波动太大对身体不好。这是降压药,您先吃下去,
我们有话慢慢说。”她的声音不高,但很稳,有一种让人不得不冷静下来的力量。
我妈的哭声卡在了喉咙里。她看着程褪手里的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方静还在旁边嚷嚷:“谁知道你给的是什么药!万一是毒药呢!”程露看都没看她,
只是盯着我妈。“妈,这药是社区医院的李医生给您开的,您上次去复查,是我陪您去的,
您忘了?瓶子上有您的名字和用药说明。”我妈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把药接过去,吃了下去。程露等她吃完,把水杯接过来放好。然后,她重新坐回沙发上,
看着我妈,说:“妈,我们现在不是在吵架,是在解决问题。我的提议,
可能让您觉得不舒服,但这是目前最高效的解决方案。”“如果您觉得,
这个家里让您不舒服了,我可以帮您联系一个非常好的康复中心。环境好,护士专业,
离方静家也近,方便她随时探望。”“如果您还想住在这里,那我们就按新方案来。
方静的工作量减少,薪资也对应调整。您自己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自己倒水,
自己热饭。这对您的腰部恢复,其实也有好处。”她把所有路都铺好了,
每一条都“合情合理”。每一条,也都把我妈想“作威作福”的路,给堵死了。
我妈不说话了,她知道,撒泼打滚在程露这里,没用。这个儿媳妇,不吃你那一套。
她只会把你的“情绪”,当成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然后给你提供A、B、C三个解决方案。方静看我妈蔫了,自己也不敢再闹。降薪到四千五,
总比一分没有强。她只能不情不愿地接受了。“半自理模式”开启后,
家里的气氛变得很诡异。我妈不再整天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了。她开始自己下床,
自己去厨房热牛奶,自己拄着拐杖在客厅里溜达。她的腰,好得“神速”。
方静的“护工”工作,也变得清闲起来。每天就陪我妈看会儿电视,聊会儿天,
然后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房间里玩手机。她们俩似乎安分了。但我知道,
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们的目的——我爸留下的那套老房子,还没到手呢。狐狸尾巴,
迟早会露出来。果然,一个星期后,我那个很少联系的舅舅,突然提着水果上门了。
舅舅是我妈的亲弟弟,叫张国强。一进门,就拉着我妈的手,一脸关切。“姐,
我听说你腰不好,特地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我妈看见救兵来了,眼圈一红。“还就那样,
死不了。多亏了方静在这儿照顾我。”她故意不提程露。舅舅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转向我。
“方平啊,你也是,你妈身体不好,你怎么不早点告诉舅舅?”他一副长辈的姿态教训我。
我还没说话,程露就从书房出来了。她看见舅舅,笑着打了声招呼。“舅舅来了,快坐。
”然后去泡茶。舅舅大马金刀地在沙发上坐下,开始进入正题。“方平啊,我今天来,
也是为了你妈和你妹妹的事。”“你爸走得早,你妈一个人把你们兄妹俩拉扯大不容易。
现在她老了,身体也不行了,你做儿子的,可得有良心。”我点点头,“舅舅,我知道。
”“知道就好。”舅舅话锋一转,“我听说,你爸单位那套老房子,房产证在你手上?
”来了,终于来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是,在我这儿。”“你一个大小伙子,
要那套老房子干什么?你现在住的这不挺好吗?”舅舅说,“你妹妹方静,马上就要结婚了,
还没婚房呢。你妈的意思,是想把那套房子,先给你妹妹当婚房用。你看怎么样?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那套房子是他家的一样。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方静就在旁边帮腔了。“是啊哥,我跟阿杰都商量好了,就用那套房子当婚房。
以后我们也能就近照顾妈。”我妈也在旁边抹眼泪。“小平,就算妈求你了,
你就当可怜可怜你妹妹,把房子给她吧。”三个人,一台戏,把我围在中间。
我被他们逼得喘不过气来。那房子,是我爸留给我唯一的念物。而且,市值也得小两百万。
就这么给了方静?我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一边是亲妈,亲妹,亲舅舅,
这“亲情”的大帽子扣下来,我根本扛不住。我下意识地看向程露。她正好端着茶出来,
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把茶杯一一放在我们面前,然后,在我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她没看那三个人,而是看着我,很平静地问了一句:“方平,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她把皮球,又踢回给了我。但这一次,她的眼神告诉我,别怕,按你自己的想法说。
5.0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妈的眼泪,我妹的期待,我舅舅审视的目光。
像三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深吸一口气,看着程露。她的眼神很镇定,
像一片不起波澜的湖。那股镇定,也传染给了我。我清了清嗓子,说:“妈,舅舅,方静。
爸留下的这套房子,我暂时没有打算要给谁。”话一出口,客厅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方静第一个跳起来:“哥!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独吞!”舅舅的脸也沉了下来:“方平,
你怎么说话的!这是你该对长辈说的吗?”我妈的哭声更大了,捶着胸口说我没良心。
我被他们吵得脑子嗡嗡响。就在这时,程露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一下子就盖过了所有的噪音。“妈,舅舅,方静,大家先别激动。”她顿了顿,环视了一圈,
最后目光落在我舅舅身上。“舅舅,我能先问您几个问题吗?”舅舅愣了一下,
皱着眉:“你问。”“第一个问题,”程露说,“这套房子的产权,是登记在谁的名下?
”舅舅的脸色有点难看:“……在你爸名下。”“好的。”程露点点头,“第二个问题,
根据继承法,我公公作为产权人去世后,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第一顺位继承人是谁?
”我舅舅是做小生意的,对这些哪懂。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来。
程露替他回答了:“是配偶、子女、父母。我婆婆,方平,还有方静,理论上都有继承权。
”她看向我妈和方静,“但是,在我公公去世后,
妈和方静都自愿签署了放弃继承权的声明书,所有产权,都转移到了方平名下。这件事,
当时有律师在场公证的。所以,从法律上来说,这套房子,现在是方平的个人婚前财产。
我说得对吗?”我妈和方静的脸都白了。当时办手续的时候,她们俩确实签了。
我妈的想法是,东西先都拢到儿子这儿,她拿捏儿子,比拿捏女儿容易。她没想到,
这成了程露手里的第一张牌。舅舅的脸色更难看了。程露继续说,语气依然平和。
“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舅舅,您今天是以什么身份,
来参与我们这个家庭会议的呢?”“我……”舅舅被问住了,“我是方平他舅!是他长辈!
”“是长辈,没错。”程露说,“但这是我们方家的家事。
讨论的是方平名下的财产如何处置。您作为张家的长辈,来参与方家的财产分配,您不觉得,
这有点超出界限了吗?”“你!”我舅舅被噎得满脸通红,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好你个程露!嫁到我们方家,就这么跟长辈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
”他这是开始不讲理,改扣帽子了。我刚想站起来反驳,程露却对我使了个眼色,
示意我别动。她也站了起来,但没有针锋相对。她走到舅舅面前,很诚恳地说:“舅舅,
您别生气。我绝对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恰恰相反,就是因为尊重您,我才想把事情掰开了,
说明白了。”她顿了顿,换上了一种聊家常的语气。“舅舅,
我听说您最近在跟人合伙做一个建材生意,是吗?”舅舅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是……是又怎么样?”“我一个朋友,是做风投的,最近正好在看建材行业的项目。
”程露说得云淡风轻,“本来我还想着,要是您的项目计划书做得好,我帮您递过去看看。
不过现在看来,可能不太合适了。”舅舅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什么?你朋友是做风投的?
”“是啊。”程露点点头,“不过他们公司有规定,
特别看重合作伙伴的‘边界感’和‘契约精神’。一个喜欢插手别人家务事,
并且无视法律契约的人,他们可能不太敢合作。”她这番话,说得轻飘飘的,
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我舅舅心上。我舅舅那个生意,我知道,他投了半辈子积蓄进去,
正愁没后续资金呢。程露这招,简直是釜底抽薪。舅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看看程露,
又看看我,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个……程露啊,你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舅舅……舅舅就是关心则乱,
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年轻人的事,还是你们自己商量,自己商量。”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我……我突然想起来,我那边还有个急事,我得先走了。”他走到我妈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