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收集者》在终年萦绕着薄雾的绒绒镇，
孩子们都知道一个秘密：镇子西边有一片会随风唱歌的镜子森林。森林的守护者，
是一位被称为微笑先生的年轻人。他穿着缀满小镜片的礼服，笑起来时，
牙齿像珍珠一样洁白整齐。他告诉孩子们，他负责收集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微笑。
“把你的微笑借给我一会儿，”他的声音像水晶风铃一样清脆，
“只需对着这片小镜子笑一下，我就能为你复制一个你最想要的玩具。
”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走了进去。
她太想要那个橱窗里金色的旋转木马音乐盒了。她对着微笑先生递来的银边小镜子，
努力露出了一个笑容。镜面仿佛水面般荡漾了一下，捕捉了她的笑容。第二天，
那个音乐盒果然出现在她床头。渐渐地，镇上的孩子们都迷上了这个游戏。
用“微笑”交换心仪之物，多么划算。
但他们也开始注意到一些微小的变化：镜子森林里的歌声，
有时会夹杂着类似窃笑的沙沙声；雾中的树影，偶尔会呈现出不自然的、类似人形的扭曲。
而微笑先生的收藏馆越来越丰富，里面挂满了无数面小镜子，
每一面里都封存着一个凝固的、孩子的笑容。最大的诱惑来了。小女孩的奶奶患上了遗忘症，
已经不认得她了。小女孩哭着跑进镜子森林。“先生，求求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奶奶记住我？
” 微笑先生脸上浮现出充满怜悯的温柔神色。
他取出一面从未展示过的、镶嵌着黑曜石的镜子。 “亲爱的孩子，”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要对抗时间的洪流，
非常强大的力量……我需要你最真诚、最毫无保留的那个笑容——就是你第一次认出妈妈时，
露出的那种笑容。”小女孩感到一丝寒意，但她太渴望奶奶能认出自己了。
她对着那面深不见底的黑曜石镜子，挤出了一个她所能做到的最发自内心的笑容。
镜面没有荡漾，而是像黑洞一样，将她的笑容完全“吸”了进去，没有留下丝毫涟漪。
第二天，奶奶果然清晰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但小女孩却发现自己很难再自然地微笑了。她的嘴角像是被无形的线缝住，每次想笑，
都只能扯出一个僵硬的表情。几天后，她在半夜醒来，隐约听到窗外传来熟悉的歌声，
那是镜子森林的声音。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在清冷的月光下，
她看到雾中有一个和她穿着一样红色斗篷的身影，正一蹦一跳地走向森林。
那个身影突然回过头，朝她的窗户看了一眼。那张脸上，
正挂着她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最灿烂、最毫无保留的、仿佛第一次认出母亲时的完美笑容。
身影消失在雾中，镜子森林的歌声似乎更加欢快了。小女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那里一片冰凉，没有任何弧度。她抬头望去，只见微笑先生不知何时已站在森林边缘，
月光照在他缀满镜片的礼服上，反射出无数破碎的光点。
他并没有看那个消失在雾中的“她”，而是正直直地、微笑着，望着窗口这个真正的她。
然后，他抬起手，用指尖，平静地点了点自己珍珠般洁白的牙齿。露出的笑容，
和雾中那个“她”脸上的，一模一样。---《时间银行》在总是充满蜂蜜色阳光的橡果镇，
都有一个最好的去处——镇广场角落那间小小的、总是飘着薄荷与旧书清香的“时间银行”。
银行的经理，是一位永远穿着熨帖西装、打着红色蝴蝶领结的老爷爷。
他的笑容像烤熟的栗子一样温暖，银色的怀表链在马甲上闪着柔和的光。“孩子们，
”他常常弯下腰，平视着每一个小家伙，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沙哑，“时间是最珍贵的财富，
但零散的时间像溪流里的金沙，很容易被冲走。把它们存到爷爷这里吧，
爷爷帮你们妥善保管，将来，你们会得到意想不到的丰厚回报。”小男孩是这里的常客。
他用“等待晚餐时无聊的十分钟”，换了一颗能在舌尖跳舞的跳跳糖。
他用“排队看牙医时焦躁的半小时”，换了一个能吹出完美泡泡的胶皮口哨。每一次，
老爷爷都会郑重其事地打开一个精致的小铜盒，将他付出的时间“吸”进去，
然后微笑着递给他糖果或玩具。老爷爷的手指总是很稳，将铜盒平静地放回原处时，
会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渐渐地，小男孩发现，那些被存掉的时间，
相关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他记不起等待晚餐时厨房飘来的具体香气，
也忘了牙医诊所消毒水的味道。但他并不在意，因为他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快乐”。
他甚至有点骄傲，觉得自己像个精明的商人。老爷爷的银行却似乎因此变得更加“丰厚”。
墙上的鸢尾花纹壁纸愈发鲜艳，那台老式留声机的声音也越发清亮。
直到小男孩心爱的金丝雀死了。他悲痛欲绝，感觉心里破了一个大洞。他哭着跑进时间银行。
“爷爷，求求你，让我不要这么难过！我受不了这种感觉！
” 老爷爷的脸上充满了慈祥的怜悯。他轻轻叹了口气，
从抽屉最深处取出一个从未展示过的、天鹅绒衬里的银质小盒。 “好孩子，
”他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柔，“要抚平这样深刻的悲伤，
需要很强大的力量……你可能需要存一笔‘大额’的时间。” “多久？我愿意存一整天，
一个星期！” 老爷爷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的手指平静地拂过那个银盒的表面。 “不，
孩子。你需要存入的，是‘你未来与宠物相遇时，所能产生的所有快乐’。
” 看到小男孩的迷茫，老爷爷微微一笑。 “这并不难理解。比如，
你将来可能会养一只小狗，它会对你摇尾巴，
会舔你的脸……那时你会感到的所有喜悦、温暖和爱，就是这笔‘存款’。现在，
你愿意用它来交换此刻内心的平静吗？”为了摆脱这噬骨的悲伤，小男孩含着泪，
用力点了点头。当老爷爷打开银盒，
他仿佛感觉到一条温暖的、关于未来与毛茸茸伙伴嬉戏的溪流，从自己身体里被缓缓抽走，
流入那个冰冷的银器中。悲伤果然瞬间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茫的平静。
他拿着老爷爷作为“凭证”给他的、一颗永远不会融化的水晶糖，离开了银行。几年后，
小男孩长成了少年。他的朋友养了一只可爱的柯基犬，邀请他去玩。
朋友把兴奋扑来的小狗塞进他怀里，那毛茸茸的触感、湿漉漉的鼻息，都无比真实。然而，
少年发现自己内心毫无波澜。他知道这小狗很可爱，逻辑上理解它应该能带来快乐，
但他的心像被冻住了一样，无法产生一丝一毫“喜爱”的情绪。
他甚至感到一种莫名的空洞和疏离。他猛地想起了那个下午，那个银质小盒，
和老爷爷那句“未来与宠物相遇时，所能产生的所有快乐”。他冲回镇广场。
那间“时间银行”依旧在那里。他透过橱窗，
看到老爷爷正将一小撮闪烁着彩虹般光芒的“沙粒”平静地撒在一本厚重的账簿上。
那书页如同有生命般，微微起伏。老爷爷抬起头，恰好与窗外的少年对视。他的脸上，
再次浮现出那经典的、慈祥的笑容。他甚至对少年举了举杯，动作优雅无比。
少年站在明媚的阳光下，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那里似乎曾有过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未曾真正拥有过。而银行的门，依旧微微敞开着。
---《红衣阿婆》镇子东头的老槐树下，总坐着一个穿暗红色布衣的阿婆。
她面前摆着一个小竹篮，里面放着雪白的糯米团子，散发着诱人的甜香。阿婆从不叫卖，
只是对路过的孩子招手，脸上堆满慈祥的皱纹：“来，阿婆请你吃团子，不要钱。
”小男孩嘴馋，接过一个团子。团子入口软糯，带着奇异的甘甜，是他从未尝过的美味。
吃完后，他感觉浑身暖洋洋的，那天晚上睡得格外香甜。从此，他成了阿婆的常客。
阿婆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吃，偶尔会用枯瘦的手指，平静地拂去他嘴角的饭粒。但渐渐地，
小男孩发现了一些不对劲。阿婆的竹篮里的团子似乎永远拿不完。她脚下的影子，
有时在夕阳下会拉得异常细长，不像人形。而且，每次吃完团子，他确实会做个好梦，
但醒来后，总会忘记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留下一种空洞的满足感。更奇怪的是，
镇上其他孩子似乎都看不见阿婆。当他指着槐树下兴奋地告诉伙伴时，
伙伴们却一脸茫然：“那里什么都没有啊，你眼花了吧？”小男孩感到一丝寒意，
但团子的诱惑太大了，他依旧每天跑去。直到有一天，
他无意中听到镇上最年长的太公在教训贪吃的孙子：“……别乱吃外面的东西！
尤其是那些来路不明的！小心被‘缠上’！
以前有个做‘阴阳饭’的……”后面的话太公压低了声音，小男孩没听清，
只听到“缺憾”、“补足”几个模糊的词。当晚，小男孩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
他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矮小身影站在他床头，正是阿婆。她不再是慈祥的笑容，
而是一张毫无表情、布满褶皱的脸。她手里端着一碗比平时更白、更糯的团子，
声音冰冷：“好孩子，你阳气弱，看得见阿婆，是与我有缘。来，
把这最后一碗‘团圆饭’吃了，就能永远摆脱病痛，和阿婆……团圆了。
”小男孩吓得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他看到阿婆身后，
影影绰绰似乎还站着几个矮小的、模糊的身影，都静静地“看”着他。千钧一发之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