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急诊科，消毒水的味道愈发浓烈，刺鼻异常。
柯荞沉稳地调整着呼吸面罩的绑带。
监护仪那规律的滴答声，却在刹那间被救护车的鸣笛所打破。
“多发伤！
车祸导致颅脑损伤！”
担架床轮子碾过地砖的声响里，同事的呼喊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柯荞抓起抢救包冲过去，却在看到患者面容的瞬间僵在原地。
溃烂的右脸爬满紫红色瘢痕，左脸却清晰保留着记忆中的轮廓。
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鬓角的月牙形疤痕，是柯荞五岁时打翻鸡汤留下的烙印。
“患者家属呢？”
主任撕开染血的衣服。
“肇事司机逃逸，路人报的警。”
警察举着物证袋走近：“只找到这个。”
透明塑料袋里，褪色的红绳串着半枚铜钱。
边缘刻着“长命百岁”——正是当年父亲挂在养子脖子上的那枚。
监护仪发出刺耳鸣叫。
“室颤！
准备除颤！”
主任的吼声中，赵荞机械地涂抹导电膏。
电极板贴上溃烂胸膛的刹那，她看清患者锁骨处的褐色胎记，形状像极了她六岁那年偷偷养在床底的猫。
“200焦耳准备！”
柯荞感觉电流好像穿了她的躯体。
九岁生日那天的场景在除颤器嗡鸣中愈发清晰。
母亲把最后一件行李塞进面包车，父亲将柯子明抱上副驾驶。
她攥着那个碎布娃娃追到村口，却只吃到一嘴汽车尾气。
“恢复窦性心律！”
欢呼声惊醒恍惚的柯荞。
她望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女人，突然发现那些狰狞的疤痕都朝右脸倾斜——是常年侧卧导致的压疮。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着护士给枯槁的手臂扎留置针，青紫色血管在苍白皮肤下蜿蜒如蚯蚓。
这只手曾把鸡腿夹进柯子明碗里，曾将她的作文本撕得粉碎，此刻却无力地垂在消毒巾上。
监护仪的绿光在柯母溃烂的面庞上跳动，赵荞忽然注意到她稀疏的眉毛——那下面本该有颗朱砂痣。
每个除夕夜，母亲都会用凤仙花汁给柯子明点眉心痣，而她只能躲在门后看胭脂染红哥哥的额头。
“静脉通路再开一条！”
主任的喊声惊醒了恍惚的柯荞。
她机械地撕开输液器包装，胶布粘在患者手臂时触到一片冰凉。
这双手曾在她发烧时甩来耳光，此刻却像冬眠的蛇般死气沉沉。
氧气面罩突然漫起白雾，女人在剧烈咳嗽。
柯荞下意识俯身抽吸痰液，鼻尖掠过一丝熟悉的樟脑味——和当年母亲锁着赵子明新衣服的樟木箱味道一模一样。
“血压在掉！”
护士的惊叫中，柯荞的手比大脑更快地推注升压药。
药液流经的静脉鼓起青紫色包块，像极了山体滑坡那夜爷爷手臂上的尸斑。
她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塞进她口袋的麦芽糖，被泥水泡成混着血丝的琥珀。
柯荞的视线开始模糊。
病床上的女人锁骨突起如刀锋，却套着件明显是男式的旧毛衣。
起球的袖口露出半截暗纹。
“准备气管切开！”
医生的指令像来自另一个时空。
柯荞捧着手术器械，金属盘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她惊觉自己的眉毛形状与患者溃烂的半边脸惊人相似，这个发现让胃部翻涌起带着铁锈味的酸水。
……晨光爬上呼吸机管道时。
柯荞发现自己正用棉签蘸水涂抹妇人干裂的嘴唇。
这个动作惊醒了某种沉睡的本能，就像当年奶奶临终前用最后力气抚摸她发顶的触感。
“柯医生。”
汪雨突如其来的喊叫声，让赵荞回过神。
“还是让我来吧！
轮到你休假啦，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瞧瞧你这模样，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哟，感觉都快要掉到地上去咯！”
说着，柯荞不由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这时，一旁的同事陈妍也凑了过来。
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柯荞，然后又凑近她使劲儿嗅了嗅。
皱着眉头说道：“哎呀呀，我说小荞姐，你身上怎么都有股怪味啦？
都快臭掉喽！”
“不行不行，你赶紧走吧，快点回家好好洗个澡，把咱们那个清清冷冷、香喷喷的柯荞给变回来哟！”
听到这话，柯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红着脸轻声回答道：“那……那好吧，我先走啦！”
……回到家，柯荞洗了个澡，想起陈妍的话，她低头闻了闻自己，不臭了。
这时候门铃响了。
“你好，你的外卖到了。”
柯荞正弯着腰，将刚刚换下来的衣物放置到一旁准备清洗的篮子里。
她嘴里念叨着：“放门口就好，谢谢啦。”
话音刚落，只听见门外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好的，那就麻烦您给我一个好评哦。”
难得休息，平板里正播放着那档她平日里最爱看，每期必追的综艺节目。
这时电话响了。
“喂，李阿姨。”
“荞荞啊，你寄来的东西都收到了。”
“收到就好。”
“对了，我年前回了一趟老家，听人说你爸也回去过，但好像他现在过得不太好，真是恶人有恶报……”李阿姨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的说。
“嗯。”
“那我先就这样，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好”屏幕中的画面闪烁变换着，嘉宾们的欢声笑语和精彩互动不时传来。
但此刻的赵荞却全然无心观看。
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眼神游离不定，思绪早己飘远。
尽管她努力地试图控制住自己，不让那些念头继续在心头蔓延开来。
但它们却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心头，让她根本无法抵挡。
突然，像有团溺水的塑胶袋堵在喉头。
柯荞，连忙转进卫生间，扶住洗手台时，不锈钢边缘的寒意正顺着掌纹往上爬。
水流突然从自动感应龙头里喷涌而出，惊得她抽回泛白的手指。
冷水冲过手腕时，胸口的压迫感正随着泡沫一点点凉下去。
有些伤口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合，只会像陈旧的疤痕一样，深深地烙印在灵魂深处。
夜幕的不断加深，那些明亮的色彩也渐渐黯淡下去，最终被深沉的黑色所取代。
柯荞沉稳地调整着呼吸面罩的绑带。
监护仪那规律的滴答声，却在刹那间被救护车的鸣笛所打破。
“多发伤！
车祸导致颅脑损伤！”
担架床轮子碾过地砖的声响里，同事的呼喊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柯荞抓起抢救包冲过去，却在看到患者面容的瞬间僵在原地。
溃烂的右脸爬满紫红色瘢痕，左脸却清晰保留着记忆中的轮廓。
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鬓角的月牙形疤痕，是柯荞五岁时打翻鸡汤留下的烙印。
“患者家属呢？”
主任撕开染血的衣服。
“肇事司机逃逸，路人报的警。”
警察举着物证袋走近：“只找到这个。”
透明塑料袋里，褪色的红绳串着半枚铜钱。
边缘刻着“长命百岁”——正是当年父亲挂在养子脖子上的那枚。
监护仪发出刺耳鸣叫。
“室颤！
准备除颤！”
主任的吼声中，赵荞机械地涂抹导电膏。
电极板贴上溃烂胸膛的刹那，她看清患者锁骨处的褐色胎记，形状像极了她六岁那年偷偷养在床底的猫。
“200焦耳准备！”
柯荞感觉电流好像穿了她的躯体。
九岁生日那天的场景在除颤器嗡鸣中愈发清晰。
母亲把最后一件行李塞进面包车，父亲将柯子明抱上副驾驶。
她攥着那个碎布娃娃追到村口，却只吃到一嘴汽车尾气。
“恢复窦性心律！”
欢呼声惊醒恍惚的柯荞。
她望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女人，突然发现那些狰狞的疤痕都朝右脸倾斜——是常年侧卧导致的压疮。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着护士给枯槁的手臂扎留置针，青紫色血管在苍白皮肤下蜿蜒如蚯蚓。
这只手曾把鸡腿夹进柯子明碗里，曾将她的作文本撕得粉碎，此刻却无力地垂在消毒巾上。
监护仪的绿光在柯母溃烂的面庞上跳动，赵荞忽然注意到她稀疏的眉毛——那下面本该有颗朱砂痣。
每个除夕夜，母亲都会用凤仙花汁给柯子明点眉心痣，而她只能躲在门后看胭脂染红哥哥的额头。
“静脉通路再开一条！”
主任的喊声惊醒了恍惚的柯荞。
她机械地撕开输液器包装，胶布粘在患者手臂时触到一片冰凉。
这双手曾在她发烧时甩来耳光，此刻却像冬眠的蛇般死气沉沉。
氧气面罩突然漫起白雾，女人在剧烈咳嗽。
柯荞下意识俯身抽吸痰液，鼻尖掠过一丝熟悉的樟脑味——和当年母亲锁着赵子明新衣服的樟木箱味道一模一样。
“血压在掉！”
护士的惊叫中，柯荞的手比大脑更快地推注升压药。
药液流经的静脉鼓起青紫色包块，像极了山体滑坡那夜爷爷手臂上的尸斑。
她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塞进她口袋的麦芽糖，被泥水泡成混着血丝的琥珀。
柯荞的视线开始模糊。
病床上的女人锁骨突起如刀锋，却套着件明显是男式的旧毛衣。
起球的袖口露出半截暗纹。
“准备气管切开！”
医生的指令像来自另一个时空。
柯荞捧着手术器械，金属盘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她惊觉自己的眉毛形状与患者溃烂的半边脸惊人相似，这个发现让胃部翻涌起带着铁锈味的酸水。
……晨光爬上呼吸机管道时。
柯荞发现自己正用棉签蘸水涂抹妇人干裂的嘴唇。
这个动作惊醒了某种沉睡的本能，就像当年奶奶临终前用最后力气抚摸她发顶的触感。
“柯医生。”
汪雨突如其来的喊叫声，让赵荞回过神。
“还是让我来吧！
轮到你休假啦，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瞧瞧你这模样，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哟，感觉都快要掉到地上去咯！”
说着，柯荞不由得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这时，一旁的同事陈妍也凑了过来。
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柯荞，然后又凑近她使劲儿嗅了嗅。
皱着眉头说道：“哎呀呀，我说小荞姐，你身上怎么都有股怪味啦？
都快臭掉喽！”
“不行不行，你赶紧走吧，快点回家好好洗个澡，把咱们那个清清冷冷、香喷喷的柯荞给变回来哟！”
听到这话，柯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红着脸轻声回答道：“那……那好吧，我先走啦！”
……回到家，柯荞洗了个澡，想起陈妍的话，她低头闻了闻自己，不臭了。
这时候门铃响了。
“你好，你的外卖到了。”
柯荞正弯着腰，将刚刚换下来的衣物放置到一旁准备清洗的篮子里。
她嘴里念叨着：“放门口就好，谢谢啦。”
话音刚落，只听见门外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好的，那就麻烦您给我一个好评哦。”
难得休息，平板里正播放着那档她平日里最爱看，每期必追的综艺节目。
这时电话响了。
“喂，李阿姨。”
“荞荞啊，你寄来的东西都收到了。”
“收到就好。”
“对了，我年前回了一趟老家，听人说你爸也回去过，但好像他现在过得不太好，真是恶人有恶报……”李阿姨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的说。
“嗯。”
“那我先就这样，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好”屏幕中的画面闪烁变换着，嘉宾们的欢声笑语和精彩互动不时传来。
但此刻的赵荞却全然无心观看。
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眼神游离不定，思绪早己飘远。
尽管她努力地试图控制住自己，不让那些念头继续在心头蔓延开来。
但它们却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心头，让她根本无法抵挡。
突然，像有团溺水的塑胶袋堵在喉头。
柯荞，连忙转进卫生间，扶住洗手台时，不锈钢边缘的寒意正顺着掌纹往上爬。
水流突然从自动感应龙头里喷涌而出，惊得她抽回泛白的手指。
冷水冲过手腕时，胸口的压迫感正随着泡沫一点点凉下去。
有些伤口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合，只会像陈旧的疤痕一样，深深地烙印在灵魂深处。
夜幕的不断加深，那些明亮的色彩也渐渐黯淡下去，最终被深沉的黑色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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