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夜的回响南方的雨总带着股缠人的黏腻，尤其到了梅雨季，
像是要把整座小城泡进水里。2024年6月12日晚，暴雨倾盆而下，
砸在“潮音里”社区的老旧水泥路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
混着拆迁工地传来的零星金属碰撞声，把夜搅得支离破碎。张建军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紧。
他开的是辆白色小货车，车斗里还剩几个空纸箱——刚给社区门口的便利店送完货。
作为土生土长的潮音里人，这条路他走了不下千遍，从社区后门到他家那栋老楼，
不过两公里，沿途的每一盏路灯、每一个坑洼他都熟得不能再熟。可今晚，
雨刷器疯狂地左右摆动，视线还是像蒙了层雾，前方的路在车灯下缩成一团模糊的光晕。
“该死，又头晕了。”他低声骂了句，右手不自觉地摸向副驾驶座的储物格。
那里常年放着一板葡萄糖片，是他的“救命药”——他有低血糖的老毛病，尤其累的时候，
吃两片就能缓过来。前几天社区的陈砚医生还特意提醒他，“建军，你这药片得常换，
放久了失效，万一开车时犯病就危险了”，还主动帮他换了一板新的。
手指碰到硬邦邦的铝塑板，他没多想，扯下两片塞进嘴里。
往常一入口就能尝到的甜味没出现，只有股淡淡的淀粉味，像嚼了口没调味的馒头。
他皱了皱眉，以为是新牌子的缘故，没太在意——陈医生是社区里有名的“好人”，
待人热情，还经常给老人免费量血压，怎么会骗他？就在这时，头晕感突然加剧，
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太阳穴，眼前的路灯开始旋转，方向盘在手里变得不听使唤。
他心里一慌，脚下意识地往刹车的位置踩去，可雨夜里的慌乱让他失了准头，
鞋底重重落在了油门上。“嗡——”货车猛地往前窜了出去，引擎的轰鸣声盖过了雨声。
紧接着，他看见一个身影出现在路边。是个女人，撑着把黑色的伞，正低头看着手机，
似乎在等什么人。那身影他有点眼熟，
好像是社区里的志愿者林秋——就是那个总穿着红马甲，
帮老人登记拆迁意愿、还爱管“闲事”的姑娘。“小心！”张建军嘶吼着，
拼命想把方向盘往旁边打，可手臂像灌了铅，根本使不上劲。货车径直撞了上去，
伞骨断裂的脆响和沉闷的撞击声几乎同时传来，林秋像片叶子似的倒在车轮前。“不！
”他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停下来”。他再次去踩刹车，
可身体的失控感越来越强，脚又一次踩错了位置。油门被踩到底，货车往前碾过，
林秋的身体在车轮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吓得浑身发抖，慌乱中抬起脚，
又一次踩了下去——这一次，还是油门。车轮反复碾压着，
雨水混合着暗红色的液体在地面蔓延，很快被暴雨冲散，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深色印记。
不知过了多久，张建军才终于找回了力气，颤抖着把车停在路边。他推开车门，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衣服，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车后，
借着车灯的光，看到了那滩再也无法忽视的血迹，还有林秋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
空洞地望着夜空。“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他语无伦次地念叨着，
双手抖得像筛糠，掏出手机，手指好几次按错了号码，才终于拨通了110。
“喂……警察同志，
我、我撞人了……在潮音里后门的下坡路……人好像、好像没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被雨声切割得断断续续。二十分钟后，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穿透雨幕，停在了案发现场。
红蓝交替的灯光照亮了暴雨中的街道，也照亮了张建军惨白的脸。
老刑警老赵带着两个年轻警员下车，撑着伞走到货车旁，看了眼现场，
又看了看瘫在路边的张建军，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老赵的声音带着常年办案的严肃，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滴。“我……我头晕，
低血糖犯了，想踩刹车，结果踩成油门了……”张建军断断续续地解释，
指了指副驾驶的储物格，“我吃了葡萄糖片，没用……”一个年轻警员过去翻了翻储物格，
拿出那板葡萄糖片，递给老赵：“赵队，你看，确实有这个。”老赵接过，看了眼生产日期，
又扯下一片闻了闻，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又看了看那段下坡路——路面湿滑，视线不佳，加上司机低血糖，确实容易出事故。
旁边的法医蹲在地上，初步检查后起身，对老赵摇了摇头：“赵队，多处碾压伤，当场死亡。
”“先把人带回去做笔录，现场勘查完，把车扣了。”老赵叹了口气，对警员吩咐道，
“初步看，像是疲劳驾驶加操作失误，典型的恶**通事故。”雨还在下，
警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只留下几个勘查人员在现场忙碌。没人注意到，不远处的拐角处，
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阴影里，车窗半降，陈砚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松开，
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9点17分，
和他计划的一模一样。第二章 不按常理出牌的侦探陆野是第二天早上接到的任务。
他刚调入市局刑侦队不到一个月，还没完全适应南方的潮湿气候，
办公桌上的薄荷糖盒子已经空了大半——他有个习惯，思考的时候总爱嚼薄荷糖，
说是能让脑子更清醒。“小陆，过来一下。”队长敲了敲他的桌子，把一份案卷递过来，
“潮音里昨晚出了个事，货车撞死人，反复碾压，初步定了交通事故，你去跟进一下，
补全材料就行。”陆野接过案卷，快速翻了翻。死者林秋，28岁，
社区志愿者；司机张建军，45岁，货车司机，有低血糖病史；案发时间晚上9点左右，
暴雨，无目击者；现场勘查结果：车辆制动正常，司机车内有葡萄糖片，
初步判断为低血糖引发的操作失误。“赵队他们已经去过了？”陆野抬头问，
手指在“反复碾压”那几个字上停了下来。“嗯，老赵昨晚去的，现场没什么疑点。
”队长点点头，“你今天去趟交警队，把张建军的笔录再核对一遍，
顺便去社区了解下死者的情况，尽快把结案报告交上来。”“好。”陆野应了声，
把案卷塞进包里，又抓了一把薄荷糖放进兜里——他总觉得，
“反复碾压”这四个字有点不对劲。一般来说，司机低血糖犯病，失控撞人后，
第一反应是慌乱，但反复踩错油门的概率太低了，
尤其是张建军这种开了十几年货车的老司机。上午10点，陆野到了交警队。
张建军坐在询问室里，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得像老了十岁。
看到陆野进来，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愧疚。“张师傅，
我是市局刑侦队的陆野，想再跟你了解下昨晚的情况。”陆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没有直接问问题，而是先给张建军倒了杯热水，“你别急，慢慢说。”张建军接过水杯，
双手捧着，指尖还在发抖：“警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昨晚送完货，走到下坡路的时候，
突然就头晕，手也抖，想踩刹车，结果踩成油门了……撞了人之后，我更慌了，
又踩错了两次……”“你当时吃了葡萄糖片，对吗？”陆野问，
目光落在张建军的手上——那是双常年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粗大，虎口处有明显的老茧。
“对，我吃了两片，可没用，一点甜味都没有，跟以前吃的不一样。”张建军点点头，
“是社区的陈砚医生给我换的新的，他说旧的过期了，没用。”“陈砚医生？
”陆野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个名字，“他什么时候给你换的药片？”“大概一周前吧，
他来我家附近巡诊，看到我车里的葡萄糖片，就说帮我换一板新的，还叮嘱我一定要常换，
不然失效。”张建军回忆道，“我还挺感谢他的，没想到……”陆野皱了皱眉，
从包里拿出那板从张建军车里搜出来的葡萄糖片，递给张建军：“你吃的就是这种吗？
”张建军接过，看了一眼，点头：“对，就是这个牌子。”陆野接过药片，扯下一片，
放进嘴里——果然，没有任何甜味，只有股淡淡的淀粉味。
他心里的疑虑更重了：这根本不是葡萄糖片，而是淀粉片，外观做得跟葡萄糖片一模一样，
但没有任何缓解低血糖的作用。“张师傅，你之前吃的葡萄糖片，也是这个牌子吗？
”陆野问。“不是，之前是另外一个牌子，甜得很，一吃就有感觉。”张建军说，
“陈医生说这个牌子更好，我就换了。”陆野没再追问，又问了些关于案发当晚的细节，
比如林秋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路边，张建军有没有看到其他人等等。张建军说，
他也不知道林秋为什么会在那里，当时雨太大，除了林秋，没看到其他任何人。
离开交警队后，陆野直接去了潮音里社区。社区办公室里，
一个穿着红马甲的大妈正在整理文件，看到陆野进来，抬头问：“你找谁啊？”“阿姨您好，
我是市局刑侦队的陆野，想了解下林秋的情况。”陆野出示了证件。
“林秋啊……”大妈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文件，“多好的姑娘啊，热心肠，
经常帮我们这些老人办事，怎么就出事了呢？
”“您知道林秋昨晚为什么会在社区后门的下坡路吗？”陆野问。“不清楚，
不过她前几天跟我说，她要跟陈砚医生谈点事，好像是关于医保的问题。”大妈想了想，
“林秋这姑娘认真，前段时间一直在查社区里的医保报销情况，还跟我说，
发现有人伪造病历套取医保资金，要去举报。”伪造病历？套取医保资金？陆野心里一动，
又问：“您知道她要举报谁吗？”“她没明说，但我听她提过一次，说跟陈砚医生有关。
”大妈压低声音，“不过陈医生人挺好的，经常帮老人看病，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陆野没说话，又问了些林秋的家庭情况和人际关系，然后起身道谢：“阿姨，谢谢您，
如果您想起其他什么事，随时联系我。”离开社区办公室，陆野去了案发现场。雨已经停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路面上残留的淡褐色印记。他沿着下坡路走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