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叠镜

试镜间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

林烟慈的指尖在剧本边缘轻叩，第三下时，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

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那个永远踩着最后一秒到场的顾绮，此刻正裹挟着巴黎清晨的玫瑰露水气息闯进候场区。

"抱歉，航班延误。

"顾绮的声音像浸过蜜的刀尖，擦着林烟慈的耳廓划过。

她看着对方甩开驼色大衣，露出里面酒红色的吊带裙，锁骨处细碎的汗珠在顶灯下闪着微光。

选角导演的助理探出头："两位老师可以准备了。

"镜面墙将空间切割成无数个平行世界。

林烟慈生就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眸，深邃且锋芒暗藏，聪慧与隐隐的优越感在其中流转。

高挺鼻梁为面庞勾勒出鲜明立体感，精致唇形自带唇峰，添了几分俏皮灵动。

一头黑长首梳得齐整，尽显清新自然之态，有着财阀和明星独具特点的外表清纯与内在腹黑，永远保持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姿态，仿佛将自己置于云端，俯瞰众生。

她站在A区，白炽灯光在她雪青色真丝衬衫上投下冷调的光晕。

她翻开《白夜之下》的试戏剧本，指腹摩挲着"程雪"这个名字——那个永远站在阴影里对着人进行鉴定的法医，连呼吸都带着消毒药剂的味道。

"3号机准备。

"场记板的脆响撕开寂静。

林烟慈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己经结冰。

她缓慢地解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想象手术器械划过锁骨的紧张感。

当指尖触碰到空气时，喉间发出低沉的颤音："第七处痕迹，深度2.3厘米，成因是..."突然B区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

顾绮双眸狭长深邃，眼尾微挑，似藏不羁与锐利。

微卷长发随性散落，即便面无笑意，周身也散发着亲和与自信。

不同于林烟慈的冷艳，她下颌角线条明晰却不失柔和，在温婉中糅合着几分独有的俊朗。

长而卷翘的睫毛如同扇形，每一次眨动都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故事。

她赤脚踩在满地水晶灯的残骸上，深红裙摆像翻涌的浪。

她捏着沾着血色的婚戒，忽然低笑起来，笑声从喉咙深处爬出，逐渐破碎成呜咽。

泪水将睫毛膏晕成灰色的雾，流过她颤抖的唇角："你说过会永远看着我..."林烟慈的动作悬在半空，被顾绮的演技震的心里一惊。

她感觉有团火在灼烧后颈，那是顾绮的视线。

对方明明在演绎另一个角色"苏遥"——那个发现丈夫秘密而对丈夫动手的豪门太太，却仿佛透过二十米的距离，将某种无形的压力抵在了她的喉间。

监视器后的总导演激动了猛地首起身，保温杯里的养生茶泼湿了膝盖。

当林烟慈走出试镜间时，暮色正在吞噬最后一线天光。

她摸到外套口袋里白色的烟盒，金属打火机却在掌心打了滑。

斜后方突然伸来一只涂着车厘子色甲油的手，火苗蹿起的瞬间，她看见顾绮眼底未褪尽的情绪漩涡。

"你的程雪，"顾绮将打火机转了个漂亮的弧线，眼睛停在林烟慈的嘴角。

"像座无懈可击的冰雕。

"林烟慈吐出的烟雾模糊了对方的轮廓："你的苏遥，像被困的金丝雀。

"林烟慈的表情像极了关着金丝雀的主人。

她们同时听见选角导演压抑着兴奋的通话声："对，就要这种化学反应！

明明在试不同场次，却演出了隔空交锋暧昧的感觉..."暮色在顾绮的玫瑰香水中凝固成琥珀。

拍摄结束后的狭窄的试衣间内，空气仿佛都因两人的意外碰面而瞬间凝固。

顾绮与林烟慈正面相对西目相接。

此刻的顾绮，哪还有半分先前调侃林烟慈时的轻慢与肆意，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

她静静地迈步进试衣间眼神平静却暗藏锋芒，扫视了林烟慈一眼后，未发一言。

短暂的对峙后，她又若无其事地转身步伐沉稳地迈出试衣间，留下一片寂静，仿佛刚刚的相遇只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林烟慈注视着对方转身离去的背影，眼眸微微眯起眼底深处翻涌起炽热且近乎疯狂的暗流，那是不加掩饰的莫名占有欲在肆意蔓延。

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抹阴鸷的光，如同蛰伏的野兽锁定猎物时的贪婪，嘴角勾起的弧度透着不为人知的腹黑与算计，染着银灰色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指缝间渗出细微的汗珠被她若无其事地抹在试镜间的镜面上。

水痕在银镜表面蜿蜒出奇异纹路，像极了林烟慈父亲书房里那幅东南亚帮派艺术品的纹样。

"林老师，导演请您过去。

"助理的声音惊飞了镜中幻影。

林烟慈转身时，雪青色衬衫掠过带痕的镜面，将那些镜面上的纹样尽数收进衣摆褶皱。

总导演的临时办公室里堆满分镜稿，林烟慈的目光却落在窗边那束干花标本上。

花瓣边缘蜷曲成深褐色的褶皱，让她想起昨夜为父亲处理叛徒时手指的弧度。

"你和顾绮..."导演用钢笔敲击着剧本，"就像两柄未出鞘的古剑。

"林烟慈的指尖抚过戴在脖颈的白玉兰项链，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随后掏出口袋里为数不多的白玉兰标本，干燥的花瓣在她指间簌簌作响，林烟慈正色道："当两柄利刃相互交击，迸溅出的可不仅仅是金属的脆响，那燃起的灼灼火花导演您可得接的住。

"她故意让标本跌落桌面，在即将触地的瞬间又被鞋尖稳稳接住。

这种完全控制对于林烟慈来说是一种无法替代的感觉。

走廊突然传来喧哗。

透过虚掩的门缝，顾绮正将投资方代表的手腕重重的推开，那人腕间的金色名表在墙上撞出裂痕。

"建议您用这双手好好翻剧本，而不是对女生做其他动作。

"顾绮的声音甜得像裹着丝绒的玉又冷的像极地的干冰。

林烟慈嗅到空气里暴涨的张力，慢慢从导演临时办公室走了出来。

她轻轻倚着门框身姿看似慵懒，可那双眸子却如鹰隼般锐利，像在盯自己的猎物。

当顾绮转身离开时，她们的目光穿透飘摇的尘埃相遇。

某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感顺着林烟慈的脊柱攀爬，她终于在别人身上找到了昨夜处理叛徒时的快感。

暴雨在此时倾盆而下。

林烟慈站在停车场檐廊下，看着雨幕将世界笼罩成朦胧画卷。

父亲发来的加密简讯在手机屏上跳动："新货明晚和游轮一起抵达"，她却用复杂的表情深深地盯着二十米外顾绮的背影——那人正把高跟鞋拎在手中，赤脚踏进泛着涟漪的积水。

黑色宾利无声开到面前时，林烟慈突然改变主意。

她挥手让司机离开，从包里抽出透明雨伞。

伞骨是特制的合金，握柄处带着精巧的暗纹和里面藏着的刀片——就像她此刻走向顾绮的步伐，优雅而充满未知。

"需要送你吗？

"伞沿抬起时，雨珠正顺着顾绮的锁骨流进深V领口。

林烟慈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在那片白嫩的锁骨处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月牙形伤痕，恍如双生。

顾绮突然伸手握住伞柄，指节处的薄茧擦过林烟慈的手背："伞不错，可惜..."她轻轻将伞面后压，迫使林烟慈仰头面对雨幕，"遮不住你秘密的气息。

"雨滴砸在林烟慈颤动的睫毛上，她却在笑。

这个笑容让顾绮想起刚才试镜时，对方凝视虚空时的神情——专注得令人心悸。

当探照灯般的车灯刺破雨幕，林烟慈己经与顾绮在潮湿的砖墙边形成对峙。

伞柄抵在顾绮的腰侧，只要移动半寸刀片就能打破平衡戳进皮肤。

她也嗅到了顾绮唇间残留的薄荷香，混着自己袖口飘出的檀木香。

"你车里我早就放了定位仪。

"林烟慈的呼吸掠过对方耳垂上摇摇欲坠的珍珠耳钉，"从试镜开始你就在观察我，对不对。

"顾绮的膝盖顶向她，微微抬起又放下。

染着丹蔻的指尖探入林烟慈衣领，勾出那根穿着白玉兰标本的银链："你更该解释这个。

"她的拇指抚过花瓣上的干涸血液痕迹，"林小姐用特殊方式保存纪念品？

真是别致的爱好。

"林烟慈对着顾绮露出一丝让人看不透的笑，仿佛是在为自己庆祝终于遇到了另一个自己。

尖锐的刹车声撕裂雨幕。

五辆黑色越野车将她们围住，车窗降下的瞬间，林烟慈看到副驾上男人衣领的徽章——那是林二叔的"清道夫"。

为首的严肃面孔第一个带头下车，他们都是林二叔派来抓林烟慈的，俄语指令在雨声中格外清晰："带走红色裙子的那个。

"顾绮的红裙在雨中绽成玫瑰，被这些来人误认为是林烟慈。

林烟慈的伞柄在这时错开，刀片弹出时划破了自己的指头。

铁锈味刺激着肾上腺素，她将顾绮拉进怀里旋转，合金伞骨格开最先靠近的"清道夫"。

"抓紧。

"林烟慈咬开银链将白玉兰塞进顾绮胸口，链齿擦过对方皮肤时引起细微战栗。

她在嘈杂声中对着顾绮俯身耳语："想知道答案的话，就活到明天。

"林烟慈没有过多犹豫就把顾绮护到了身后。

器物的碰撞声交织成一片，众人身形交错拳脚纷飞，刀光与身影交相辉映，当警笛声从三个街区外传来，林烟慈正将最后一个"清道夫"解决，她看着顾绮捡起他掉落的徽章——那上面刻着林氏海运游轮的船锚标志，林烟慈忽然莞尔："现在你我也算同一条船的人了。

"顾绮将船锚徽章收进口袋，沾着血而湿润的指尖重重的点在林烟慈的心口："我会亲自揭开这里的谜底。

"转身离去的背影逐渐模糊在雨幕中，像化开的胭脂染红了月色也染红了林烟慈的心口。

林烟慈蹲下身，将伞骨碎刀片仔细收好。

父亲发来新讯息："你二叔派来那些人处理好了？

"她按下发送键时，远处顾绮的身影正好消失在街角。

"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