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之徒接受自己的命运

“我的父亲不是一名及格的父亲，在我为数不多与他相处的时间中，他总是以颓废、迷茫却又狂妄、暴力的形象出现。”

“我家住在城东的郊区，当然，也就是你们常说的贫民窟。”

“我和他两个人挤在不足空间十平米的空间内，那个房间没有窗户，阳光好像永远与我们隔绝了。”

“房间内长着许多蘑菇和菌子，嗯，不是我们主动种植的。”

“那样的屋子，东区有着无数间。”

“那里人挤着人，垃圾挤着垃圾，往往一百户人家都分不到一个公厕。”

“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排泄物、火药和垃圾混合的味道。”

“每次我一闻到这股味道，就会怀疑是不是有个醉汉专门抱着炸药去炸己经成型垃圾山上的公厕，导致大量粪便从那座山上向着西处陨落，撒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黄金之雨。”

刷刷的笔声骤然停止，过了一会儿，才有一道威严雄厚的男声传来：“我们先前调查过了。”

“七年前特大的粪便爆炸案件，是你干的。”

“当时你在哪里？”

王临似乎并不担心被揭穿，甚至很有兴致地反问道。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说道：“西区。”

“哟，那可是有钱人们住到的地方。”

“你们在西区闻到了吗？”

“不少粪便炸落在河流和水库里，那时整个城的水都臭不可闻，无法使用。”

一道欣喜的声音传来：“那真是太好了。”

“至少我做的没有白费。”

“那请问，有没有一些粪便刚好受到了上天的指引，幸运地降落在了你的头上？”

坐在桌子对面，整张脸被埋在阴影下的高大男性，似乎想到了一些糟糕的事情，嘴角微微抽搐，用钢笔用力敲了敲桌面，说道：“说你的父亲。”

“哎————————”王临突然垂下了头，一幅丧气失落的模样，发出了一声极其长的叹息。

他悄悄抬头，看向对面，那个男人面容沉稳，依旧没有回答的欲望。

“哎————————————”这声叹息更长。

“哎————————————————”这声叹息长到无法想象。

“好了。”

对面的男人揉了揉眼角，有些无奈地说道。

“掉到我头上了，行吧？”

“可惜了，没有掉在嘴里吗？”

王临略微有些遗憾地说道。

无视了对面有些危险的眼神，他继续说道：“我的父亲极其懒惰，并且沉默寡言，在我有生之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进行任何劳动。”

“他要么在床上躺着，看着家里唯一一辆老是出毛病的黑白电视机，要么就在床上翻来覆去，反正就是不睡觉。”

“唯一能令他下床的是那些传教的人。”

“因为只要听他们说一些莫名其妙地废话，就能拿到一箱鸡蛋。”

“垃圾山和垃圾填埋场就在我居住的屋子附近，我父亲唯一的爱好就是钻入那堆垃圾山。”

“他到里面并不是什么捡垃圾发家的励志故事。”

“仅仅因为那里面可以捡到许多烟蒂和喝剩下的白酒。”

“我童年印象最深的景象就是：我父亲蓬头垢面，全身上下只穿一条短裤，全身微微出汗，兴高采烈地把捡来的剩白酒倒到一个酒缸子里，大口大口地喝着。”

“喝完酒之后，他会再去城里逛一会儿，捡起几根别人抽剩下的烟蒂，带回垃圾山，然后整个人倒在在背后的垃圾堆上，压死一群密密麻麻的恶心虫子，再把烟放到嘴里美滋滋地砸吧着。”

“他胡子拉碴，黑眼圈，嗯……。”

王临趴在桌子上，身体向前蠕动仔细研究对面那人的黑眼圈。

那人的脸他只能看到一片阴影，他露出了认真的表情：“没你的大。”

“他那得意的样子，仿佛他是一个活脱脱的神仙。”

“你母亲呢？”

男声再次响起。

王临摇了摇头，说道：“我开始的时候己经和你们说过了，我并没有母亲。”

“据我的父亲所说，我还是个婴儿时，就被人扔到垃圾堆里，然后他收留了我。”

他稍稍一顿，眼神眯起看向前方。

面前男人的脸依旧被埋在阴影中，他握着钢笔的手显得刚首有力。

“真奇怪，明明能感受到那个男人身边还站着两个人，为什么我就是看不到呢。”

王临拍了拍身子继续开口：“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长。”

“十二岁时，东区迎来了史无前例的大拆迁，我们在城里，嗯，真正意义上的城里，分到了一套房和整整五十万。”

“他果断把房子以一百二七万的低价卖出，然后把五十万给了我。”

“他自己拿着一百二十七万跑路了。”

“临走之前，他请我在城里的一家小饭馆大吃特吃，他人头鬼脸地换上了一副做工还算可以的西装，带着一副鬼笑，把脚上的皮鞋擦地透亮的皮鞋蹬来蹬去，生怕别人看不到。”

“他搂着一个身材丰满的中年妇女，坐在我的旁边，贼眉鼠脸地对我笑笑。”

“那个女的我认识，在东区时，我曾非常不小心地进入她家，她双眼放光地把我当成嫖客，死死拽着我不肯让我走。”

“就如同我父亲擅长从垃圾堆里找到他想要的垃圾的熟练本领一样，这次，他又准确地找到自己喜欢的那一款。”

“他一边对着瓶喝酒，一边用手在那个女的身上不安分地上下起伏，志得意满地对我说说：‘儿子，你爹我先环游世界了，剩下来的日子，你就自己琢磨琢磨过吧！

哈哈哈！

’他彻底喝醉了，瘫在地上，在我的记忆里再也没醒过。”

“那个女的吃力地把他拖到一个车上，临走前，对我妖娆地笑了笑。”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关于他的全部。”

“至于你们想要的那些突然出现的奇怪的事件，不好意思，我与他相处时，没有出现过任何奇怪现象。”

随着最后一句话结束，王临深深吐出一口气，同时目光紧盯着面前的男人。

“真实。”

虽然视线被浓烈的黑暗吞噬，但王临凭借对面男性侧身的动作，还是瞬间明白了，此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另一个人正在向他通报某种检验方式得到的成果。

听到结果后，对面男子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随后拿起桌上的笔记，赶路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男子起身时，王临感觉到大脑一阵疼痛，仿佛一座高山向他压来。

“唔！”

王临感到一阵心悸，瘫软在椅子上，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可以告诉我，我父亲他到底干什么了吗？”

男人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包围，但他疲惫的声音还是从遥远的远处传来，带来空灵的回音：“你父亲，在西部，阻止了一场神降。”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看着面前不太科学的场景，王临眉头紧皱。

一股躁动慌乱的感觉攥住了他，他挺身而起就要向前追去。

这难道不是一个特殊的整蛊节目吗？

至于那些看似神秘的东西，也不过是提前安置好的设备罢了！

警司的工作人员都没穿特定服装！

自己都准备通过多年前的糗事，在节目放映后，在互联网上爆火一把，集齐库里南碎片了！

但，多年的互联网经验告诉他，整蛊节目是不可能来表达神明鬼怪的内容的！

但这件事就算是真的，也绝无可能告诉自己这样的普通人！

看着周围浓稠地仿佛在跳动的黑暗，一股强烈的不安袭击了他。

就在他暴起之时，一股柔和的光芒朝着他倾斜而来，将他按压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他抬头望去，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目瞪口呆。

一个篆刻着观音坐莲像的瓶子从黑暗中缓缓渗出，带着闪金无瑕的光芒，一股禅意随之在阴森浓密的黑暗中弥漫开来。

“啵”的一声，一只白皙分明的手掌从黑夜中凭空出现，轻轻拨开了木制瓶塞。

瓶口暴露在黑暗空间的一瞬，浓烈包裹周围墙体的黑暗开始剧烈抖动，原本平滑的地板和墙面上出涌现出无数的嘶哑怒吼的面容！

他们尖叫着，嘶吼着，其中一两只甚至伸出了手臂，死死抓住了桌腿。

“嗡！”

光芒愈加强烈！

他们的身形不断融化、枯萎，那些原本狰狞丑陋的面孔也都在液体的扭曲，融合下，变成了面容慈悲，双眼微闭的俊男信女的模样。

无数带着虔诚之意的面容挤压在一起，他们脸因为挤压，相互变形，甚至融合，形成一张张新的脸，面露欣喜的欢笑，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辉。

看到这一幕，王临浑身鸡皮疙瘩乍起，感到一阵诡异和反胃。

人脸形成了一道道河流，一滩滩金色的浓稠液体，平滑地沿着地面和墙体，扭曲到瓶口，被瓶子悉数吸入。

而瓶子上的菩萨，也转换成了尖嘴獠牙面容狰狞的凶兽。

那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再次出现，轻轻摘走了瓶子，消失无踪。

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离去。

黑色逐渐散去之后，王临也终于得到机会，看清了对面的人。

一名身高大约两米的男子，穿着厚重的战国铠甲，戴着冠独特的头冠，整张脸方方正正，整个人呈现土黄色的色调。

“这不是刚才那个人，他虽然身材高大，但是还没有这么高。”

“也不是那只手的主人，那只手极其鲜嫩白皙，看得我都想舔两口。”

“等等……这个人，怎么有点像兵马俑！”

记忆中兵马俑的样子和面前的人逐渐重合，王临揉了揉眼睛。

对面的兵马俑对露出了友好的微笑，并用敦厚的嗓音开口道：“你好啊，王临。”

“草，兵马俑竟然说话了！”

王临弹跳而起，现在，他不怀疑世上存在灵异世界了，他现在怀疑这是在做梦。

“啪！”

一道清脆的响指声响起。

王临双眼翻白，思维凝滞，大脑好像被灌了铅一般，整个人径首向后倒去。

他能感到自己脑海里的记忆在渐渐沉入水下、被淹没。

而兵马俑向前一步一步向前走来，每踏出一步，整个大地都随之颤抖。

他把王临翻过来，然后扛在身上，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