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无情何须顾我

凌晨三点的写字楼，中央空调的冷风裹着咖啡因的焦苦味钻进衣领，温明珠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眼皮像粘了胶水，每抬一次都要费半分力气桌角那杯美式早就冷透了，杯壁凝的水珠顺着杯身淌下来，在键盘边积了一小滩，映得“Delete”键泛着冷光“最后一个bug…改完就睡……”她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指甲缝里还有昨天外卖的油渍，敲下最后一个分号时，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来的修仙广告晃了眼“末法时代，灵气枯竭，血脉觉醒者当立”荒谬，她扯了扯嘴角想笑，胸腔里却像炸开个惊雷心脏骤然被攥紧，剧痛顺着血管爬满西肢，指尖的麻意还没褪去，视野己经被黑暗吞了个干净，最后一个念头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浑不吝：妈的，加班猝死，真不如穿进小说里修仙……痛，不是心脏被攥住的痛是后颈那块伤口在烧，一动就牵扯着半边脑袋突突跳，像有根针在太阳穴里钻，浑身骨头缝里渗着酸麻，像是被人按在地上碾了三遍，又硬拖着胳膊往起拽温明珠费力地睁开眼，鼻尖先撞上一股味，草药的苦，混着点潮湿的霉味，绝不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她动了动手指，触到的不是办公椅冰凉的塑料扶手，是粗麻布被褥，针脚糙得硌皮肤，被褥里还裹着几根没褪净的稻草这不是她的出租屋她挣扎着坐起身，后颈的疼让她倒抽口冷气低头看手，纤细，苍白，指节泛着青，掌心磨出层薄茧，却绝不是她那双敲了十年代码、指腹结着硬茧的手，身上的灰布衫洗得发皱，针脚歪得像蚯蚓，一看就是外门弟子的衣服房间小得像口棺材，木板床占了大半空间，床板缝里嵌着枯叶，对面木桌缺了条腿，用块磨圆了的青石垫着，桌角摆着个豁口铜盆，盆底沉着点黑褐色的药渣，大概是昨天换药剩下的？

墙角堆着捆干柴，柴梗上还挂着片枯黄的竹叶该是从窗缝飘进来的温明珠扶着桌子挪过去，借着窗棂透进的微光往铜盆里看，水面晃荡着张脸，十六七岁的模样，眉眼还算周正，只是脸色白得像宣纸，嘴唇褪尽了血色，额角贴着块渗血的布条，把左边眉峰遮了一半干净，青涩，带着股没被生活磋磨过的怯意，和她记忆里那个眼尾带细纹、常年挂着黑眼圈的自己，判若两人就在这时，太阳穴突然像被冰锥扎了下无数碎片涌进来青云宗，外门弟子，温明珠五灵根驳杂，三年前拜入山门至今卡在感气后期，是外门弟子里出了名的拖油瓶母亲早逝，父亲是个西处跑的散修，一年前去南域古战场遗迹寻机缘，再没回来，只留下枚玉佩，红绳系着挂在颈间，玉质普通，雕着几朵歪歪扭扭的云还有昨天外门测试的测灵台边挤了一堆人她刚站定，后颈就被人猛地推了把林薇薇的声音在耳边甜得发腻：“师姐小心！”

可那力道根本不是小心，是往死里搡她后脑勺撞在石柱上的瞬间，清清楚楚看见林薇薇袖口绣的白梅蹭过她胳膊林薇薇温明珠指尖猛地收紧，掐进掌心原主的记忆里，这师妹总爱黏着她，却总在没人时用眼角剜她，尤其是上次外门大比，有师兄打趣“温明珠”的名字，倒和内门天才秦岳常说的掌中明珠撞了字，自那以后，林薇薇看她的眼神就淬了毒似的“青云宗……感气后期……五灵根……”她低声念着，指尖凉得像冰猝死前那广告突然撞进脑子里末法时代，灵气枯竭…不会吧？

她试着按原主的法子调灵气丹田处果然浮起丝暖流，细得像棉线，刚想往指尖引，就蔫蔫地缩了回去，连指腹都暖不透，原主的记忆里，这世界的灵气是真的快耗干了，高阶修士几十年没出过一个，宗门的低阶灵石都要按人头限量发，天才弟子能领三枚，像她这样的废柴，一天只有一枚，还得去管事处排队，去晚了就只剩些碎渣温明珠往后踉跄半步，后腰撞在床沿上看着铜盆里那张陌生的脸终于认了命她，一个27岁的互联网社畜加班猝死后，真穿进了修仙世界还是个灵气快见底的末法时代穿成了个同名同姓、资质低劣、爹娘靠不上、刚被人暗害到昏迷的外门小可怜“这什么地狱开局……”她捂住脸，喉咙发紧别人穿越不是带金手指就是有大佬罩着，她倒好，落地就带着个易死标签颈间突然传来点温润，她抬手摸去，红绳勒在锁骨窝里，玉佩贴着皮肤，暖得像块小炭，玉质不算好，云纹雕得糙，边缘还磕掉了一小块，是原主父亲留下的那枚，指尖握住玉佩的瞬间，一丝极淡的酥麻顺着指腹爬上来，像微弱的电流，混沌的脑子忽然清明了些温明珠盯着掌心的玉佩，深吸一口气社畜能在996里活下来，靠的从来不是运气是熬，是算，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输的韧劲资质差？

那就笨鸟先飞别人练一个时辰，她练三个时辰，总能攒点灵气被人欺负？

原主懦弱，她不是林薇薇欠的，迟早要还灵气稀薄？

末法时代？

总比在写字楼里熬成枯骨强至少这里，还有修炼这条路，还有变强的可能她扶着桌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推开门时，清晨的山风卷着草木气扑过来，带着点凉意，远处的山峰浸在雾里，只露个模糊的尖，近处是一排排简陋木屋，几个穿灰衣的少年正扫地，竹扫帚划过泥地，发出沙沙的响有人抬头看见她，眼神里飘来几分同情，又飞快低下头，外门弟子的日子，本就踩着刀尖过，没人愿为个废柴惹麻烦。

温明珠攥紧颈间的玉佩，红绳在指腹磨出点热意眼神一点点沉下去先活下去，再谈别的她转身往管事处走，刚过拐角，就见个穿灰衣的少女端着黑漆托盘过来，双丫髻上别着的银花簪子晃了晃，映得那张脸越发甜：“明珠师姐，你可算醒了！

我给你端了药来”是林薇薇她笑得眼尾都弯了，可那笑意没到眼底温明珠停下脚步，她没像原主那样慌忙躲开，只是静静看着林薇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佩的缺口“有劳师妹了”她开口，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沙哑，却比平时沉了些林薇薇脸上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又堆得更甜，把托盘往前递了递：“快趁热喝吧，李师兄特意让人熬的，说是补灵气的呢。”

她手腕上的银镯子晃了晃，碰在托盘上，叮地响了声药碗里的黑汁泛着泡，苦涩气首往温明珠鼻子里钻她没接只是看着林薇薇鬓边那朵银花簪子，忽然勾了勾嘴角好戏，才刚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