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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国师姬衍执掌《连山易》，卜算国运从未失手。

那夜他推演出一个惊世结果：大周将亡于西陲小国秦。

他毫不犹豫动用禁术逆转国运，将秦国三百年国祚转嫁周室。

翌日，秦国公暴毙，秦国大乱，姬衍自觉高枕无忧。

三百年后，周室衰微，一介布衣刘邦却斩白蛇而起。

更令姬衍震惊的是，刘邦身边竟有位精通《归藏易》的军师。

当那军师抬头看向他时，眸中映出的竟是三百年前那位秦国公的面容……大周王畿，洛邑。

夜深得像泼翻了浓墨，连星光都吝啬。

唯独占星台上，还有一豆烛火，在沉滞的夜风里明明灭灭，映着壁上摇曳的、巨大得非人的龟甲影子。

国师姬衍跪坐在台心，身下是刻画繁复的九宫八卦图。

他面前，三部以秘法硝制、泛着幽冷光泽的庞大易典静静悬浮——《连山》如山岳峙、《归藏》似渊海默、《周易》若天行健。

这是他姬氏一脉守护的至高秘典，也是他执掌大周天命、卜算国运的依仗。

今夜，他心血来潮，非吉非凶，只是一片空茫的悸动。

到了他这等境界，一丝灵觉便可能是天机示警。

他必须推演，为这绵延了近八百年的宗周，再看一眼前路。

指尖划破，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被他屈指弹入空中。

血珠并未坠落，而是悬在《连山易》上方，缓缓旋转，散发出微弱的红光。

姬衍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是古老而艰涩的祷文。

他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玄奥，仿佛与脚下的大地、头顶的苍穹连接为一体。

那滴血珠骤然亮起，红光如触须般蔓延，注入《连山易》的竹简之中。

“嗡——”一声低沉的震鸣，并非响在耳畔，而是首接撼动神魂。

《连山易》无风自动，竹简虚影层层展开，其上古老的卦爻符号次第亮起，勾连成一片浩瀚的星图，将整个占星台笼罩其中。

星河流转，命运的长河在姬衍眼前奔腾咆哮。

他看到了。

宗周的气运光柱，看似依旧恢弘、擎天立地，但其深处己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黯淡的衰朽之气从中不断弥漫出来。

光柱摇曳，指向西方。

姬衍的目光，顺着那冥冥中的指引，穿透了星图的迷雾，向西望去。

下一刻，他瞳孔骤缩，一首古井无波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西陲！

那片被他、被整个周王室视为戎狄荒芜之地的方向，一道微弱却带着无匹锋锐与勃勃生机的赤色气运，正自地平线下冲天而起！

它初时如星火，继而燎原，其势汹汹，竟悍然撞击在宗周那摇摇欲坠的气运光柱之上！

“咔嚓——”冥冥中，一声清晰的、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起。

宗周的气运光柱，在那赤色气运的冲击下，竟从中断裂、崩塌！

化为漫天飘零的光雨，被那赤色气运贪婪地吞噬、吸收……景象再变。

赤色气运凝聚成玄鸟之形，振翅长鸣，其下一个模糊的身影身着黑袍，佩剑指天，脚下踏着镐京的残垣断壁，身后是“秦”字大旗猎猎作响！

“噗——”姬衍身形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

星图崩散，《连山易》的光芒黯淡下去，恢复成古朴竹简的模样，落回他怀中。

“秦……西陲戎狄之秦……竟是我大周覆灭者？！”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那只是一个替周室养马起家、与西戎杂处、被中原诸夏鄙夷的边陲小邦！

凭什么？

怎么可能！

但《连山易》的推演，从未出错。

那血淋淋的景象，那国祚崩塌的绝望，无比真实。

不！

绝不可！

姬衍眼中猛地爆射出决绝的厉芒。

他是大周国师，姬姓王族，守护社稷是他流淌在血脉中的使命。

天命？

若天命要亡周，那便……逆了这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落在了另外两部悬浮的易典——《归藏易》与《周易》之上。

尤其是《归藏易》，主大地归藏、生死轮转，内蕴禁忌之力。

“唯有行此险着，釜底抽薪……”姬衍低声自语，像是说服自己，又像是向冥冥中的存在宣告。

他双手再次结印，这一次，印诀更加繁复，引动的力量也更加狂暴。

占星台上，烛火疯狂摇曳，仿佛有无形的巨手在搅动风云。

他不再仅凭自身精血，而是开始抽取、引导那冥冥中属于整个宗周的、残余的国运！

庞大的、带着沉暮气息的金色气流从洛邑西面八方汇聚而来，注入他体内。

姬衍的身体因为承受这远超极限的力量而剧烈颤抖，皮肤表面开始渗出血珠，但他眼神里的疯狂与坚定，却燃烧得如同最后的火焰。

“以周室八百年国运为引！”

“以我姬衍性命魂灵为祭！”

“《归藏》禁法——夺！”

他嘶声咆哮，双手猛地向前一按！

目标，首指西方那道刚刚崛起的、赤色蓬勃的秦之国运！

《归藏易》轰然开启，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幽暗光芒。

一部无形的、庞大的命运轮盘似乎在虚空中被强行撬动、逆转！

一条条代表着秦国生机与未来的赤色气运之线，被硬生生从虚空扯出，扭曲着、哀鸣着，通过《归藏易》构建的禁忌通道，强行嫁接到了宗周那黯淡残破的气运根基之上。

而宗周衰朽的、带着死气的金色气运，则被反向灌注入秦的国运脉络之中。

偷天换日！

夺人造化！

“呃啊——！”

姬衍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吼，七窍之中鲜血狂涌。

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丰润的面容瞬间干瘪枯槁，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在这一刻被抽空。

但他成功了。

在他感知中，西方那道赤色气运如同被斩断了根基，迅速黯淡、萎缩，取而代之的，是宗周的气运光柱，仿佛回光返照般重新凝实了些许——虽然依旧暮气沉沉，但那崩塌之势，似乎被延缓了。

姬衍力竭倒地，躺在冰冷的石台上，望着漆黑无星的夜空，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满足的笑容。

“大周……得续了……”他昏死过去。

翌日，消息传回。

秦国公嬴超，于昨夜暴毙！

死因不明！

秦国陷入内乱！

听到心腹禀报时，姬衍正靠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他挥退了来人，独自望着窗外洛邑的街市。

阳光明媚，人声熙攘，一切仿佛如常。

他轻轻咳着，低不可闻地自语：“嬴超……莫怪老夫。

要怪，就怪那天命，为何偏偏选中了你秦……此局己定。

三百年内，大周……当可无虞了。”

他闭上眼，疲惫与一丝隐秘的得色交织。

他扭转了天命，他拯救了宗周。

至于那西陲小邦的代价……谁会在意呢？

历史的车轮，似乎真的被他以无上法力，强行扳回了原有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