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梦,像附骨之疽,纠缠了我整整三年。一千多个夜晚,我都在重复同一个场景。
我站在悬崖边,一个叫苏晚萤的女人靠在我怀里。她仰着脸,眼里的爱意浓得化不开,
嘴里却说着最残忍的话。“季柏舟,你爱我吗?爱我就杀了我。”她笑着,
将一把冰冷的左轮手枪塞进我手里,然后用枪口对准她自己的太阳穴,“开枪,证明你爱我。
”我当然知道,那是一把空枪。在梦里,我拥有这种上帝视角般的清醒。可每一次,
当她第六次扣动扳机,发出空洞的“咔哒”声后,我都会被一种无形的愤怒和绝望攫住,
从腰间拔出那把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匕首划开她脖颈的触感,温热的血溅在我脸上的黏腻,
以及她倒下前,嘴角那抹满足又诡异的微笑,都真实得令人发指。然后,我就会醒来。
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喘不过气。那种巨大的悲伤和窒息感,
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心理医生说我病了,一种罕见的PTSD。
他尝试了所有疗法,催眠、药物、认知重塑,都收效甚微。最后,
他给了我一个近乎荒谬的建议:“季柏舟,去现实里谈一场恋爱吧。
用一段真实的、健康的亲密关系,来‘戒断’你对苏晚萤的病态执念。”戒断。
这个词用得真好。我确实像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而苏晚萤,就是那个让我沉沦的毒品。
就在我决定听从医嘱,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生活时,我遇见了许安然。那天,我坐在咖啡馆里,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因为她的包不小心碰掉了我的书。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停跳了半拍。那张脸,
和梦里的苏晚萤,一模一样。我几乎是本能地冲了上去,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我的理智在疯狂叫嚣,告诉我这是个陷阱,是命运又一个恶劣的玩笑。但我的身体,
或者说我那被梦境折磨了三年的灵魂,却像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医生说得对,
我需要一场现实的恋爱来“戒断”。而许安然,就是我最好的“药”。我把她带回了家。
我将对苏晚萤所有的亏欠、爱意和愧疚,全部投射到了许安然身上。我纵容她的一切,
满足她所有的要求。她喜欢奢侈品,我刷爆了信用卡;她半夜想吃城西的甜品,
我开车横穿整个城市去买;她发脾气摔东西,我就默默跟在后面收拾。朋友们都说我疯了,
说我像供祖宗一样供着一个女人。他们不懂,我不是在爱许安然,我是在赎罪。
每一次对她的好,都像是在弥补梦里我对苏晚萤的那一刀。我以为,只要我足够爱她,
足够纵容她,就能填补梦里那个血淋淋的窟窿。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情人节那天,我捧着预订了半个月的玫瑰,提前等在她公司楼下。
我看到她和一个男人从大楼里走出来,那个男人开着一辆扎眼的保时捷。
我下意识地躲在柱子后面。“安然,你别闹了,跟我回家。
”那个被她叫做“辰哥”的男人拉着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无奈。“回家?回哪个家?
你不是要和那个女人订婚了吗?”许安然的声音尖锐而委屈。“那是我家里的安排,
我爱的人是你啊!”“爱我?爱我你就看着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许安然甩开他的手,
冷笑道,“那个季柏舟,就是个傻子,我说什么他都信。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跟条狗一样。我就是故意找他来气你的!”辰哥似乎被激怒了,一把将她拽进怀里,
狠狠地吻了下去。许安然挣扎了几下,便软在了他怀里。我站在阴影里,
感觉手里的玫瑰花刺,一根根扎进了我的掌心。原来,我不是救赎者,我只是个工具人,
一个小丑。心碎吗?当然。但比心碎更强烈的,是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快感。
因为就在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压在我胸口三年之久的那块巨石,竟然……松动了。
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在许安然用最残忍的方式伤害我之后,奇迹般地减轻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型。如果说,对苏晚萤的愧疚是毒,那么许安然的伤害,
或许就是解药。既然她把我当工具人,那我又何必把她当白月光?将计就计,
我决定把她当成我的“戒断药”。用她每一次的反复无常和羞辱,
来一刀刀刮去我骨子里对苏晚萤的执念。这个过程,比我想象的更痛苦,也更有效。
她会凌晨三点打电话让我去给她宿醉的辰哥当司机,我会去。
看着她在后座小心翼翼地照顾那个男人,我的心像被凌迟,但胸口的窒息感就消散一分。
她会拿着我送她的限量版包包,在朋友圈里配文:“谢谢辰哥的礼物。
”我会在下面点一个赞。每一次屈辱,都让苏晚萤的脸在梦里模糊一分。
我把自己当成了一块铁,任由她这把淬了毒的锤子反复敲打。我变得麻木、冷漠,
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旁观者,看着自己被她利用,被她践踏。梦境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
从每晚一次,到每周一次,再到每月一次。梦里的场景也开始变得模糊,
苏晚萤的脸不再清晰,那股窒息感几乎消失殆尽。我感觉自己快要痊愈了。只要再来一次,
一次彻底的了断,我就能彻底摆脱这个纠缠了我三年的噩梦。然而,
就在我以为即将迎来自由的时候,命运的剧本,猝不及防地翻到了最诡异的一页。
许安然出车祸了。我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时,她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我推开病房门,
对上了她的视线。那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那不是许安然的眼神。
许安然的眼睛里,总是带着一丝算计和任性。而此刻,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哀伤、眷恋,
以及……我只在梦里见过的,属于苏晚萤的浓情。“柏舟……”她开口,声音沙哑,
却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熟悉感,“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接下来的几天,发生的事情彻底打败了我的认知。许安然的行为举止,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不再提“辰哥”,不再要名牌包,她会安静地看着我,眼神悲伤。
她会下意识地为我整理衣领,会记得我不吃香菜。这些,都是梦里苏晚萤的习惯。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医生检查后发现,车祸在她脖颈左侧,留下了一道细长的划痕。
位置、长度,和我梦里用匕首划开苏晚萤脖颈的伤口,分毫不差。“我想起来了,柏舟。
”她拉着我的手,泪流满面,“我就是苏晚萤。我们上一世相爱,你杀了我,我一直在等你。
这场车祸,让我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前世记忆?觉醒?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她身上的一切证据,她那与苏晚呈一般无二的言行举止,还有那道诡异的伤痕,
都在将我死死地往一个名为“宿命”的深渊里拖。我好不容易快要戒断的“毒瘾”,
在“苏晚萤”重生归来的那一刻,前功尽弃。那该死的窒息感,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猛烈地攫住了我。我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
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无论我如何挣扎,都逃不出这既定的悲剧轨道。
就在我濒临崩溃的时候,我的生活出现了另一个变量。我是一名话剧演员,
所在的剧团最近要排演一部新的先锋话剧,叫《囚鸟》。团里为了提升影响力,
请来了一位当红的女演员——沈星落,来担任女主角。而我,是她的搭档,男主角。
沈星落是个真正的“戏疯子”,才华横溢,对表演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
我们第一次围读剧本时,我就被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剧本里的情节,
竟然和我那纠缠了三年的梦境,高度相似。男主角深爱着女主角,
女主角却用一把空枪逼他杀了自己,以此来证明他的爱。剧本的结尾,
男主角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选择了自杀。这简直就是我梦境的复刻和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