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年魂飞魄散之后,我昼夜苦苦修行,只盼着他再生之时,兑现娶我的诺言。
得知他的消息这天,我变成原形,踢翻了三皇子为我准备的猫粮,欢快地翻墙出宫。
我蹲在谢年曾将我捡回的银杏树下等他。
从日出等到日落,等到飘零的银杏叶堆满地,也不见他的身影。
树上的白狐咯咯地笑话我:
“傻猫,他已不再是当年的穷酸破落户。”
“如今他已位极人臣,不日就要迎娶公主。”
“你怎么还活在过去,忘了人间已过千年,情爱早已变迁。”
我呆呆地蹲着,迟迟回过不过神来。
什么?千年过去了?
谢年他……要迎娶公主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是风尘仆仆赶来的三皇子,苍白着脸,冷冷问我:
“现在死心了么?”
我低头不语。
良久,他背过身去,一身孤寂冷傲:
“既然你那么厌恶我,我放过你。”
“你走。”
我还是一只小猫的时候,京都城西的银杏树已长得高大,如一把巨大的伞盖,将天空遮蔽成灿烂的金黄色。
我也不记得我怎么就成了一只流浪猫了。
树上那只浑身雪白的狐妖跟我说,是我娘亲将我抛弃了的。
京城的孩童贪玩,总爱捉弄我。
时常将我倒挂在银杏树上,笑嘻嘻地拿弹弓对准我,将我当成箭靶来射。
我就伸出爪子捂住自己的脸。
石头如果打在头上,会老疼了。
我战战兢兢地等着石头打来时,有人将我从高高的树枝上解救下来。
那是少年的谢年,穿着朴素,家境贫寒,却还一心想着读书。
他揉着我的小脑袋说:
“别怕,我带你回家。”
我没告诉他,我其实是只猫妖。
但后来我能变化人形的时候,谢年也知道了。
只是我法力微弱,总藏不住毛茸茸的耳朵,惹得谢年时常大笑出声。
我记性不好。
我也不大记得,谢年是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我只记得有一天我迷迷糊糊醒来时,他住的小破木屋只剩下凉冷的半个馒头。
我只记得谢年曾和我说:
“等我有家资了,我便娶你为妻。”
我说:“会多久?你若是将来不记得我怎么办?”
他就笑着说:“我不会不记得你的。”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就在那棵银杏树下等我,我是在那儿将你捡回的,不会忘记你的。”
我信谢年说的话。
无论他去哪儿,他总会回来找我的。
于是我时常在那棵银杏树下蹲着等他。
春天的时候会有小孩在树下玩耍。
夏天的时候会有老人拖着藤椅在树下纳凉。
秋天的时候,银杏树会飘落满世界金黄色的叶子,这是许愿的好时机,往往会有许多痴男痴女前来。
到了冬天,雪堆了满枝头,但银杏树的叶子仍不会掉。
它已经成了树神,庇护这一方的安宁,是个老爷爷了,却还很调皮贪玩。
它就摇下枝头的霜雪,砸了我一身,将我埋进雪里。
然后它就会哈哈大笑,枝条笑得都在颤抖。
“小无忧,你是我见过最笨的猫妖,同个伎俩你能被骗几百回。”
我从雪地里冒出脑瓜子来,无话可说。
我太爱发呆了,又并不天资聪颖,修行不上路。
我只好跟银杏树神许愿:
“让我再见到谢年吧,他出现的时候,务必告诉我。”
树神会尽可能满足每个人的愿望。
愿望一年只能许一个。
我祈祷啊祈祷,终于有一天,有只猫跳过宫墙来告诉我:
“谢年回来了!有他的消息了,他已经出现啦!”
我呆了呆:“你说什么?”
“谢年回来了!不是你期望的谢年吗?”
我歪了下脑袋。
谢年……
噢,是谢年。
是我念叨了许多次的谢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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