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城小记之李家旧事》青香薷李秀才全文免费在线阅读_《婆城小记之李家旧事》全集阅读

第一章 前事蜀中嘉定州有一偏远小县，名婆城，县东龙会场有一户李姓耕读人家，

家主人李老秀才，30余岁死了浑家，留下两个幼子，因为一心进学，并未再娶。

李家有200余亩田地，李老秀才不善经营，家里一应开支仅靠地里的出息，

近年来婆城风调雨顺，又有一房家人帮扶打理，日子过得倒也不错。只是早年屡试不中，

仍然一心放在举业上，等妻子过世，才慢慢放下科考，转而仔细教育起儿子来。

只是大儿子李徐已过了上佳的读书年纪，移了性情，只识得几个字，整日里想着外头闲逛，

结交闲散朋友。幸而小儿子李进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李老秀才便安下心教导。

十几载匆匆而过，李徐虽学识不佳，却颇通人情世故，又有一个秀才爹，

因此早早地在城里布铺子谋了一个差事，因得东家看重，后来娶了东家独生女儿，

现任了铺子里的二掌柜。李进学识出众，只是为人处世由李老秀才一手教导，

难免有些迂腐板直，不通俗务。得中秀才后，李老秀才得老仆提醒给李进说了一门亲，

因家里没有女主人，便万事听由媒人说项，娶的是邻镇地主韩家的女儿。韩氏年方二八，

长得也是娇娇柔柔，陪嫁也甚是丰厚，乃是韩老爷的头生女儿，从小宠溺非常，

性子有些骄纵，且目中无人。且说李老秀才眼看两个儿子都成家立业，便想着自己百年后，

大儿子有岳家留的财，小儿子虽说岳家也有一份家业，但人家自己也有儿子，

便思量着趁着自己还在将兄弟俩分了家，免得以后小儿子生活落魄。

因此着仆役请来族老族长，并儿子岳家一同商议，道：“我也是半百之人，

他们两兄弟已成家立业，俗话说，树大分杈，人大分家，今日请各位来便是商议这事。

”众人都问秀才公主意，李老秀才便道：“按理我该由长子奉养，

一则老大亲家只有一个女儿，老大也常年居于城里，二则我年事已高，只愿在这龙会场养老，

老二常年在侧，因此便由老二奉养。这家里有20亩田地，便也分作三份，

老大老二家各70亩，我留60亩，由老二给我养老，待百年后就留给老二家。

”李家族人都是些平头百姓，也都不是近亲，虽觉得有失公平，却不愿出头得罪李老秀才。

李徐岳家陈掌柜因是做布料生意，颇有些钱财，对李家这几十亩地全不看在眼里，

按李老秀才安排，自己女婿女儿正好跟着自家老两口过活，反倒乐见其成。至于韩家，

更是乐意如此，如此一来，众人都没有异议。这其中李徐一人难受至极，

就因为他少时不喜读书，父亲从不将他看在眼里，长大后他自认为凭努力过得并不比弟弟差，

但父亲仍只偏爱弟弟，如今分家也只想把自己扫地出门，心中自是酸涩难当。

奈何父亲提出不由他赡养的理由也十分充分，族老族亲也不出头，连自己岳父都没有意见，

因此也只得认下。李进对读书以外的事半点不关心，见长辈与兄长均无异议，因此也无多话。

且说李徐李进两兄弟分家后，李进入了县学读书，每日由家下人叫作候贵的接送，

一心想要科举，与妻子秀姐相处时间不多。秀姐又从小骄纵，不爱针指女红，

在闺中时跟着母亲认得些字，便爱看些市井话本，多是些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未出阁时，

也幻想过自己嫁得良人，夫唱妇随。如今这李进却过于板正，毫无情趣，

秀姐一开始常常独自生闷气，暗叹自己命苦。李进却从未察觉，时日一久，秀姐也冷了心肠，

平日夫妻相处只一板一眼，丈夫的吃穿事宜一应交由丫鬟。李老秀才对儿子房里事自是不知，

反倒认为媳妇识大体，不扰儿子读书。如此过了几年，李进自觉学业进步，有望再进一步，

考取举业。因此和李老秀才商量参加第二年乡试事宜，李老秀长自己未能中举，

对儿子比自己还要用心思，自是拊掌称好。不料却是时运不济，李老秀才因为高兴，

晚上多喝了几杯酒，夜里踢了被子受了风寒，请了医者看诊却时好时复，

几月后竟病得下不了床。加之担心自己身体耽搁儿子科考，更是病上加忧，

如此竟然一病去了。李徐李进两兄弟大哭一场 ，办完丧事，也只各自归家守孝，

便错失了当年的乡试。李进因老父过世，悲伤过度，亦重重地生了一场病。

秀姐对李进并无多少感情，反而是陪嫁丫鬟春儿几年来时时照顾李进日常，

认定李进乃是一等好男子，暗自生出一场情思，便加倍悉心地照顾他，方慢慢好转。孝期满，

李进也二十有四，终于参加了当年的秋闺。他生病后身体较之前虚弱，孝期茹素三年，

又未仔细调养，因此未能考完便晕倒，被人抬了出来，又将养了好几月方好完。过了一年，

秀姐生下了一个女孩儿，李进异常高兴，取名真姐。话说秀姐孕前孕后不得李进温柔小意，

真姐却得李进异常疼爱，秀姐心中五味参杂，对真姐是又爱又妒。又一年春天，

秀姐回娘家探亲，路遇逃窜匪盗，幸得一名王姓客商所救，这客商为北边过来贩棉的行商，

自是带了一队拳师相随。那匪徒乃官府通缉的落单犯人，

一队拳师见只一个匪徒均想争个先拿下他，好多几分赏钱。这里头有名叫周武的拳师，

落在后头，见其他人已团团围住匪徒，便来看受难者情况，因此就和秀姐对上了眼。

周武长得浓眉大眼，身形魁梧，秀姐虽大周武二三岁，却生得白净标致，

一个未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妇人，另一个于危难中的相救之恩，

一见面两人心中便生出些许绮思。原本李进携仆人备了一份礼郑重谢过客商，便了结此事，

他二人再无交集。说起来也有一些孽缘，李进听说这王老爷是第一次过来蜀地，想贩些绸，

想着自家大哥便是做这个营生，便引荐了二人认识。王客商本是外地人，

虽感叹蜀地绸缎货美价好，只是没有门路，怕上当受骗，现有李秀才引荐，

正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求之不得。

果然不久王客商与李徐以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交易一批大批货物。

第二章 抛夫弃女再说秀姐本来就是爱俏的妇人，衣裳布匹定要穿新鲜明媚的，

正好大嫂家里做布匹生意的，便嘱咐有新鲜好货定要留给她。陈氏虽知她为人有些目中无人，

但只从不占便宜这一点就胜过多少亲戚，因此也乐得和她来往，

有新鲜货物定要先知会她来挑选。这回陈氏听说秀姐受了惊吓，便亲到龙会场来看望，

送上一匹绸，秀姐见这绸光泽玉润，轻盈柔韧，十分喜爱。听陈氏说这是大伯新收的邓阳绸，

后面还有大批货物过来，便动了多挑几匹的念头。陈氏知她所想，便邀她到县城散散心，

顺带挑选布匹，二人闲话一场，吃完饭约定好日期陈氏才归家。过了几日到了约定时间，

秀姐便去铺子看料子，正好遇着随主家过来收货的周武，就一眼，两人各自躲开，

虽话也没有说一句，却似说了千万句，秀姐只觉心如鹿撞，胡乱选了几匹布料，

便逃也似的走了。周武更是夜不能寐，又或者一睡着就梦见秀姐，

梦中种种旖旎缱绻自是不提。如此一连数日，周武便不自觉地布庄周遭晃荡，

后来果然又几次遇到秀姐，一去二来，两人眉来眼去，终是逮着机会说上话。

李秀才一心备考，半点未发现秀姐异常，春儿日常贴身伺候秀姐，虽觉出点不同，

却不敢说出来，只得装傻。却不知秀姐胆大包天，自知以两人身份绝无可能，

便趁举家到城里给李徐新生女儿过百日，借口身体不适在家休息，却卷了陪嫁银子和首饰，

同周武私奔了去。待李秀才携女归来，发现妻子不在，

负责厨房的黄嫂子说娘子只说不舒服要睡觉，让午食不用叫她。李秀才着人遍寻不到，

女儿亦哭闹着寻娘亲。春儿因为要照顾真姐，被秀姐支使出门，此时才察觉不对，

跪到李秀才面前，道出秀姐种种异处。李秀才犹不相信，快步翻看秀姐房间，金银细软，

珠宝首饰惧无，最后在梳妆匣底层翻出一张香签，李进见上面写着几个字：自求出，勿寻。

嫁妆田地留于真姐。李秀才只觉得气血上冲，胸中翻腾，忍了半晌实在没有忍住，

喷出一口血出来。且说李秀才因着秀姐与人私奔气得口吐鲜血，再度卧床不起，

侯贵忙让儿子去请大夫，待看诊完毕便吩咐妻儿煎服汤药，自己赶紧套车往城里通知李徐，

现家主人卧病，并无能拿主意的人，想来想去也只能找大伯拿主意。待道清楚原委，

李徐知事大，不敢独自拿主意，只得一面着人暗自去客栈打听拳师去向，

一面派人通知韩氏娘家来人。自己则赶紧跟着侯贵去了弟弟家，帮着料理家事。

李秀才怒极攻心，卧病在床，李大伯过来帮衬，陈氏留家里照看两个孩子，

铺子生意全靠陈氏父亲照应着。陈氏知晓原委后想起妯娌最近频繁过来布庄选布，

但每次又匆匆选个一匹两匹的，直到此时才觉出点其他意味，

难免觉得这事与自己邀她来城里有些关系，虽自己也不知情，仍有些心虚后悔，

又怕丈夫怨怪，便想着出些力。李秀才现在生病，家里除了候贵一家三口，

只韩氏的陪嫁丫头，人虽少事却杂，想来不能很好地照顾真姐，便亲自接了真姐到自家照顾。

本来真姐也就不到三岁，正是黏父母的年龄，只这几日任是再哭闹也没见着娘亲。

见了一两回爹爹，也不再像以往一样抱着自己，笑眯眯地叫着妞妞，而是躺卧在床上，

面如金纸。自己见爹爹时稍有哭闹或是吵着见娘亲，春儿就会把她抱走。

春儿也反复告诉真姐千万别在爹爹面前提娘亲，要不然不仅见不到娘亲也见不到爹爹。

如此几天，虽真姐只有三岁，也不敢再哭闹或者提娘亲，只每日乖乖吃饭睡觉。

如今大伯娘告诉真姐带她去和哥哥妹妹一起玩，真姐虽还是舍不得爹娘，但却不敢哭闹说不。

陈氏接了真姐家去，安排住了自己院子的西厢房，

配了一个有经验的妇人和一个小丫鬟照顾她日常，每日里还亲自带在身边，事事仔细。

真姐虽小，但家逢大变，几日里就能看出些眉高眼低，因此跟着陈氏反而不哭不闹，

只是安静些。每日早晚有堂哥观哥陪着玩耍，又有堂妹寄姐逗趣，伯娘与伯外祖母也都和蔼，

慢慢地也就开心起来，只偶尔还是想爹娘，不敢告诉大伯娘。陈家是一个二进的院子，

李徐夫妻住了第二进。要说陈家一直都是小有资财，陈氏也是娇养长大的，

但小时候家业可比不上现在，家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铺子，

除去成本每年有个一百两出头的利钱，家里也只有一房下人。还是陈氏嫁给李大伯后，

因李大伯有一个秀才老爹和秀才弟弟，轻易也无人刁难，再有李大伯很有些胆量和眼光，

这才把生意慢慢做大。前几年才换了这个的宅子，买了十来个下人，

陈氏这才过起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陈老爹感叹自己有眼光，女婿又孝顺，

干脆铺子里一应事体都交由女婿，自己反而退了一步。这日陈氏午睡起来，

在正厅后面的偏房做些针线，从正厅侧进来，北面一排窗户，窗户下面一张雕花罗汉床，

上面放着一张小桌子。如今是夏日，天气炎热，窗户大大的开着，罗汉床上铺了细草席子，

床头床尾俱都放上了鲤鱼戏水的靠背，陈氏就坐在罗汉床的一边绣着手帕。真姐坐在另一边，

拿着一个布做的狗儿正逗着寄姐，寄姐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狗儿咯咯地笑着。

一个丫鬟正给两姐妹轻轻地打着扇。陈氏听见两姐妹的笑声，时而抬头轻看一眼，

又继续自己手里的活儿。这时陈氏贴身丫鬟进来回说姑爷回来了，听说丈夫回来，

陈氏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整了一下衣裳，准备出去迎接。还未出门，李大伯便进了里间，

真姐也起身叫大伯，寄姐还说不来话，只咿咿呀呀手舞足蹈的。李徐先是朝妻子笑了笑，

说：“芸娘，近段时日辛苦你了。”陈氏心里暖洋洋的：“不辛苦，辛苦相公了。

”第三章 李大伯李大伯再一一摸了真姐和寄姐的头，和两姐妹玩耍一会，

才和妻子说起弟弟家里情况。原来当日李大伯着人去寻王客商，

这王客商已经拿了货坐船离开，又派人沿河寻了几日，均未找见。韩氏爹和兄弟过来，

虽痛恨女儿行事荒唐，毕竟是疼爱数十年的亲儿，虽怕报官治女儿的罪，却不敢替女儿说话。

然李秀才醒来，和李大伯商量半日，一则毕竟是家丑，二则还有一个真姐，终还是未报官，

只着人悄悄寻了几日，便作罢。于是也未声张，两家商定以秀姐不事丈夫为名陈告官府，

写下休书一封，交于韩家，至此不相往来。韩家感叹李家厚道，送来100两银子，

道是外祖父母给真姐嫁妆添妆，李秀才本要拒绝。韩家兄弟说道：“我家自觉对不住你家，

你家无论如何也是应当，只真姐毕竟是父母外孙女儿，现以后再不能相见，

爹娘已是生病在床，还请体谅他们对真姐一片慈爱之心。”李秀才并不恨韩家，听如此说，

方只能替真姐收下。丫鬟春儿本来是要送还韩家，奈何春儿跪在李秀才面前，

先是砰砰磕了几个头：“相公，奴在韩家并无父母兄弟，奴来家八载，勤勤恳恳，

一心一意照顾真姐，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请相公不要赶走奴。

奴只愿留下继续照顾真姐。”李秀才见她诚心，韩家也不愿再接她回去，便只好留下她。

但李秀才受此大挫，本来身体就不甚强壮，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二三个月了还卧床不起，

想来今年秋闺又要错失了。只是心里明白真姐不到三岁，自己若有个三长两短，

如何放心得下雉儿，便强迫自己食药食饭，病情虽未有多好转，倒也没有恶化。陈氏听完，

担忧道：“如今小叔身边无人照料可怎生是好？要说还是得娶一房媳妇，家事才有人料理。

”“你说的何尝没有道理，只是我观弟弟现如今于这上头却无半点心思。”想了一下，

又继续道：“我看春儿这丫头倒是事事尽心，又有侯贵一家料理杂事，

我也隔三岔五地去看看，想来问题也不大。其余的事等弟弟大好了再说。

”李大伯果然时常来看望，每次也把真姐带上，真姐明白自家爹爹生了病，越发乖巧，

每次过来都给爹爹带一两件自己收集的玩物过来，或一个陶人，或一颗糖，

亦或园子里采的一朵花儿。李秀才见真姐乖巧可爱，非常怜爱，求生欲越强，

慢慢地也就好了起来。如此过了几月，待春暖花开之际，李秀才才算病好了，

只是大夫反复叮嘱需好生将养，不可发怒，亦不可耗费心神。李秀才也知自己身体状况，

明白科举无望，干脆歇了心思。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街坊四邻也都知道李家的事，

场镇不大，大多与人和善，但总有那种嘴碎心恶之人，背后道人长短，当面也要讽刺几句。

倒不曾有人当他面说什么，只是李秀才听过有人背后议论，

家里人也时常因这事和外头人置气。于是李大伯过来时便向他讨主意：“大兄，

弟弟病已大好，按理该接了真姐家来，只是如今街坊四邻虽当面不说，只背后议论，

真姐回来，一则担心她或是不小心听见什么，二则如今料来也无人家愿与大姐结交，

三则于她以后亲事也有挂碍。现如今竟不知如何是好？”李大伯不想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弟弟能想得如此长远，看来经此一事，他倒是通透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