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浆往河湾走,胶鞋陷在烂泥里,每拔一步都像扯着块死人骨头。
他肩上扛着根枣木钓竿,竿梢缠着圈锈迹斑斑的鱼线,线尾拴着枚磨得发亮的铜钩——那是他爹传下来的,据说钩过三十年前跳江的戏子。
“周老头,又去鬼塘?”
守苇场的老陈蹲在窝棚门口抽烟,烟袋锅里的火星在雨雾里明明灭灭,“昨儿后半夜,听见塘里有人哭,跟唱丧似的。”
老周没回头,喉结滚了滚:“你耳朵背,听岔了。”
他的声音裹在雨里,散得像泡开的纸钱。
鬼塘是长江改道留下的死水湾,形状像口倒扣的棺材。
据说1954年发大水,这里淹死过十七个捞尸人,尸身都沉在塘底,烂成了泥里的肥。
附近的渔民从不来这儿,只有老周,每个月逢三逢九,天不亮就来,钓上日头偏西才走。
他选了块离岸三尺的青石板坐下,石板上长满滑腻的绿苔,摸上去像死人的皮肤。
雨丝斜斜地扎进塘里,惊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涟漪撞在岸边的芦苇根上,碎成更小的圈,像无数只盯着他的眼睛。
老周摸出个铁皮盒,打开,里面没有蚯蚓,没有红虫,只有些切成小段的白肉,肉上还带着筋络。
他用铜钩挑起一块,钩子穿透肉段的瞬间,雨突然大了,砸在水面上“噼啪”响,像是有人在塘里撒豆子。
鱼线刚沉下去半尺,就猛地往下拽。
老周手腕一挺,枣木竿弯成了张弓,竿梢几乎要碰到水面。
水下的东西力气极大,不是草鱼,不是黑鱼,那力道带着股阴劲,一下下往泥里钻,像要把他拖下去。
“来了?”
老周咬着牙笑,露出颗缺了的门牙,“今儿给你带了好东西。”
他往回收线,鱼线在水里“嗖嗖”响,搅起一团团浑浊的泥。
水面突然炸开个漩涡,漩涡中心浮起一缕黑发散开,像朵开败的墨菊。
老周眼都不眨,手腕猛地往上一扬——铜钩破水而出,钩上挂着的不是鱼,是只惨白的手,手指蜷曲着,指甲缝里嵌着黑泥。
手还在动,中指一下下敲着钩柄,像在数什么。
老周从腰后摸出把剥皮刀,刀背厚,刀刃薄,是剖鱼用的。
他按住那只手,刀刃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