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的风，那叫一个舒服！软乎乎的，裹着刚熟的麦子香，吹得人骨头都酥了。
姬发扒着船舷，脚指头在草鞋里抠来抠去——要不是父王说“去东边见个老朋友”，他才不想坐这破船！晃得人五脏六腑都要翻过来了，比上次被三叔家的黄牛追着跑还难受。
“父王！”姬发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点没藏住的委屈，“这船啥时候到啊？我快晕成浆糊了！”
西伯侯姬昌正坐在船中央的竹席上，手里翻着一卷竹简，闻言抬头，眼角弯了弯。他这儿子，啥都好，就是坐不住——在岐山的时候，上树掏鸟窝，下田追兔子，一天能把管家气得跳三次脚，唯独坐船，像被抽了骨头似的。
“快了。”姬昌把竹简卷起来，递过去一块蜜饯，“含着，甜的，能压一压晕劲儿。”
姬发眼睛一亮，一把抢过蜜饯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果然舒服多了！他刚想再要一块，就听见船夫大叔“哎哟”一声，嗓门比渭水的浪头还响。
“公子！快看！鱼！大鱼！”
姬发顺着船夫指的方向看去——好家伙！渭水中央，一道银闪闪的影子“嗖”地窜起来，尾巴甩得比船桨还高，水花溅得老远！
“我去！这么大！”姬发一下子忘了晕船，整个人趴在船舷上，手舞足蹈，“父王！你看你看！它要飞起来了！”
姬昌也凑过来看，眉头轻轻挑了挑——这鱼通体雪白，鳞片在太阳底下亮得晃眼，看着就不一般。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见那白鱼猛地一转身，像被谁推了一把似的，“啪”地一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姬发的脑门上！
“哎哟！”姬发疼得一缩脖子，捂着额头蹲下去，眼泪都快出来了，“父王！它打我！这鱼故意的！”
船上的人都笑了。船夫大叔笑得最欢，手里的船桨都差点掉水里：“公子别气！这鱼是渭水的‘调皮鬼’！上次还砸过我的后脑勺呢！”
姬发揉着额头，抬头瞪那鱼——白鱼掉在船舱里，尾巴还在扑腾，溅了他一裤腿水。他刚想伸手去抓，姬昌按住了他的手，声音里带着点郑重：“别碰它。这是吉兆。”
“吉兆？”姬发懵了，摸着额头嘟囔，“吉兆就是鱼砸脸啊？还有这种操作？”
正说着，就听见岸边传来一阵笑声，慢悠悠的，像刚喝完米酒的老汉。
“哈哈！好一个‘鱼跃舟中’！西伯侯好福气啊！”
姬发顺着声音看去——岸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个老头。身穿粗布麻衣，头发用根木簪挽着，最离谱的是，他手里拿着根鱼竿，鱼竿上的鱼钩居然是直的！还是银的，在太阳底下闪着光，跟个小镜子似的。
“哎？那老头干嘛呢？”姬发指着老头，好奇地问，“钓鱼用直钩？他没搞错吧？鱼能上钩才怪！”
姬昌也看见了那老头，眼神一下子变了。他示意船夫把船划过去，然后对姬发说：“别乱说，这位先生不一般。”
船慢慢靠岸，那老头也没起身，还是坐在石头上，手里的鱼竿晃来晃去。姬发跳上岸，凑过去看——鱼竿上的线垂在水里，直钩离水面还有半尺远，压根就没沾着水！
“老爷爷，”姬发蹲在老头旁边，指着鱼钩问，“你这钩是直的，还不沾水，怎么钓鱼啊？”
老头转过头，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上下打量了姬发一番，又看了看走过来的姬昌，慢悠悠地说：“小朋友，我钓的不是鱼。”
“不是鱼？”姬发更懵了，“那你钓啥？钓虾？钓螃蟹？”
老头笑得更欢了，拍了拍姬发的脑袋：“我钓的是王侯。愿者上钩，不愿者，就算把鱼竿递到他手里，他也不会来。”
姬发眨巴眨巴眼睛，刚想再问，姬昌走了过来，对着老头拱手行礼：“在下姬昌，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老头捋了捋胡子，胡子花白，却打理得很整齐。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说：“老夫姜子牙，字子牙。西伯侯大名，老夫早有耳闻。”
“原来是姜先生！”姬昌眼睛一亮，连忙说，“久仰先生大名！不知先生可否愿与我同回岐山？我周地虽小，但有好酒好肉，定不会亏待先生！”
姜子牙摸了摸肚子，嘿嘿一笑：“好酒好肉？那感情好！老夫在这渭水边钓了三天，就吃了两顿桃酥，肚子早就饿了！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姬发，“刚才那鱼砸了公子的头，老夫得赔个礼。”
说着，姜子牙从怀里掏出一块桃酥，递给姬发：“这个给你，甜的，比你父王的蜜饯还好吃。”
姬发眼睛一下子亮了，接过桃酥就咬了一大口——果然！酥酥脆脆的，还带着一股桂花味，比蜜饯还香！他一边嚼一边说：“谢谢姜爷爷！你这桃酥真好吃！”
姜子牙笑得眼睛都没了：“喜欢就好！以后跟着你父王，有你吃的！”
姬昌见姜子牙答应了，心里高兴，连忙让人收拾东西，准备返程。姜子牙也不客气，抱着他的鱼竿，就上了船——还把他脚边的一个小布包也带上了，布包里传来“呜呜”的声音，像是有小动物。
“姜先生，你包里装的啥啊？”姬发好奇地问。
姜子牙打开布包，一只小黄狗探出头来，毛茸茸的，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才满月没多久。
“这是阿黄，我捡的。”姜子牙摸了摸阿黄的头，“跟我钓了三天鱼，比你还能吃。”
阿黄像是听懂了，对着姬发“汪汪”叫了两声，然后扑过去，一口咬住了姬发手里剩下的半块桃酥。
“哎！我的桃酥！”姬发急了，伸手去抢，“那是我的！你怎么抢吃的啊！”
阿黄叼着桃酥，躲到姜子牙身后，对着姬发龇牙。姜子牙笑得直拍大腿：“行了行了，别抢了！到了岐山，我让你父王给你买一筐桃酥，管够！”
姬发这才作罢，气鼓鼓地坐在一边，时不时瞪阿黄一眼——阿黄也不客气，吃完桃酥，还舔了舔姬发的手，弄得姬发痒痒的，忍不住笑了。
船开了没多久，天就变了。刚才还好好的太阳，一下子被乌云遮住了，风也变得凉飕飕的，吹得船帆“哗啦哗啦”响。
“不好！要下雨了！”船夫大叔喊了一声，赶紧去收船帆，“公子先生，快抓好了！别掉下去！”
姬发赶紧抓住船舷，阿黄吓得躲到姬发怀里，瑟瑟发抖。姜子牙倒是不怕，还站在船边，捋着胡子看天。
“轰隆！”一道雷劈下来，就在船边不远处，水花“唰”地溅起来，打湿了姜子牙的胡子。姜子牙的胡子一下子竖了起来，像根避雷针似的。
“哈哈哈哈！”姬发笑得直不起腰，“姜爷爷！你的胡子！它竖起来了！”
姜子牙摸了摸胡子，脸有点红，瞪了姬发一眼：“笑什么！这是雷劈的！不是我故意的！”
姬昌也忍不住笑了，递过去一块布：“先生快擦擦吧，别着凉了。”
姜子牙接过布，擦了擦胡子，刚想说话，又一道雷劈下来，这次更响，船都晃了一下。姬发吓得赶紧抱住姬昌的胳膊，阿黄也“呜呜”地叫。
“别慌。”姬昌稳住身形，从怀里掏出一块龟甲，又拿出一个火折子，“我来占一卦，看看吉凶。”
他把龟甲放在石头上，用火折子烤了烤。龟甲“咔”的一声，裂了一道缝。姜子牙凑过来看，眼睛一下子亮了。
“怎么样？姜先生？”姬发紧张地问，“是不是不好的兆头？我们会不会被雷劈啊？”
姜子牙敲了姬发一下，说：“小孩子别乱说！这是好兆头！你看这裂纹——像不像一条龙，在水里跳？这叫‘龙跃于渊’！意思是你们岐山要发达了！”
“真的？”姬发一下子高兴起来，忘了害怕，“那是不是以后我们周地有吃不完的肉干？还有桃酥？”
姬昌无奈地摇摇头：“发儿，格局大一点。不止是肉干和桃酥，是我们周地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姜子牙笑着点头：“西伯侯说得对！不过——”他话锋一转，“肉干和桃酥也少不了你的！”
姬发这下更高兴了，抱着阿黄在船舱里跳来跳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姬昌看着儿子高兴的样子，又看了看姜子牙，心里觉得踏实多了——有这位先生在，周地的未来，肯定错不了。
船慢慢靠岸，雨也小了。姬发第一个跳上岸，阿黄跟着跳下去，结果脚一滑，摔了个狗吃屎，引得大家又笑了一场。
姜子牙最后一个上岸，他刚站稳，就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子——里面藏着一张卦签，是他早上出门前给自己算的，算的是“此行吉凶”。刚才打雷的时候，他就觉得袖子里不对劲，现在一摸，心里“咯噔”一下。
他悄悄把袖子里的东西掏出来——卦签碎了！碎成了好几片，其中一片上，还能看清两个字：“血光”。
姜子牙的脸一下子白了。他赶紧把碎卦签藏起来，脸上装作没事人一样，对着姬昌和姬发笑：“走！咱们赶紧回岐山！我还等着吃你们的好酒好肉呢！”
姬发没注意到姜子牙的不对劲，拉着阿黄就往前跑：“走啦走啦！回岐山吃桃酥！”
姬昌也笑着跟上，只有姜子牙，落在后面，看着姬发的背影，心里嘀咕：“血光之灾？不会是这父子俩要出事吧？可别啊！我还没吃够岐山的桃酥呢！这灾能不能晚点来？至少等我吃够了再说啊……”
风又吹起来了，带着点雨后的凉意。姜子牙紧了紧袖子里的碎卦签，快步跟上前面的人——他不知道这“血光之灾”会落在谁身上，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来，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和这父子俩的命运，已经紧紧绑在一起了。
而那艘载着他们的船，还停在渭水边，船舱里，那只白鱼早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滩水迹，在夕阳下，闪着奇怪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