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去世后的头七，我爸掀了她的灵台，说要娶初恋。彩礼八十八万八，
要卖掉我和我妈唯一的家。他夺走我妈留给我的翡翠镯子，戴在另一个女人手上。
他耗尽家财供养儿子，要求我也全力供养。他说：“女儿终究是外人，你哥才能传宗接代。
”认亲宴上，我递上亲子鉴定，他看完当场晕厥。1我妈去世了，今天刚过头七。
餐桌上半块干掉的馒头，沙发上碎花红布的艾草按摩捶，
洗漱架上她的牙刷和护肤品……家里到处都是她的气息，但她却再也回不来了。
亲人的离世是一场巨大的潮湿。我擦着泪收拾东西。我爸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沙发上，
一直低垂着头。我心里一酸，我们，都要适应没有妈妈的日子了。
“爸……”我爸突然抬起头。脸上没有我以为的孤独悲痛，
反而是一种……一种急切和隐隐的兴奋。“我要娶你董姨。”轰！就像平地一声雷，
炸的我耳鸣眼花。“你妈走了，我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送终发丧，办得风风光光。现在，
该考虑考虑我自己的日子了。”董姨？那个爸爸的青梅竹马，
让我妈如鲠在喉一辈子的那个女人？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怀疑自己悲伤过度出现了幻听。“爸……您说什么？
今天……是妈的头七……”我的声音干涩发颤。“头七怎么了？
你妈难道还会拦着我追求幸福？”他理直气壮，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我跟你董姨，
那是年少情分，错过了大半辈子！现在我们都单身了，在一起怎么了？”“我妈刚去世！爸！
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吗？你们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吗？”我气的浑身发抖。
不敢置信这是我心目中伟岸一般的父亲能说出来的话！“我都七十了！活不了几年了！
我管别人说什么！我就是要和半芹结婚！”我爸梗着脖子。“爸！我妈尸骨未寒！
”我带着哭腔，指着我妈的遗像：“你就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你还是人吗？
”遗像中的我妈慈眉善目的笑着，仿佛还在看着这个她操劳了一生的家。
看着她生前最惦记的丈夫和女儿。“我怎么不是人了？！”我爸猛地站起来，
烦躁地一把将灵台边的茶杯扫落在地！ 瓷片四分五裂，好像我碎掉的心。
“我伺候你妈到最后，还不够吗？她活着的时候我没辜负她，现在她没了，
我还要替她守着吗！我现在想为自己活一次，有错吗？！”“为自己活？在我妈头七这天，
说要娶别的女人？！”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为我妈一辈子的付出，感到锥心的不值。“好，
就算你要……那董姨那边什么意思？她不是……”“她同意了！”我爸打断我，
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一条条摆出来，清晰得残忍。“但她有条件。”“第一，彩礼，
八十八万八。不带回来，全都给她。”“第二，她腿脚不好，以后就住家里，
你和绍辉得负责伺候。”“第三，”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我妈的遗像，又迅速移开，
声音却异常坚定，“百年之后，我必须和她合葬。”合葬？！这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钉子，
狠狠凿进了我的耳膜。我猛地看向我妈的照片，她依然温婉地笑着。他们合葬了，那我妈呢？
这个和他同甘共苦三十多年，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直到生命尽头的女人，算什么？
她连死后，都要被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为他那所谓的“真爱”让路？2我以为我忘记了。
其实我全都记得。那些模糊的，遥远的记忆，此刻无比清晰地翻涌上来。我爸年轻的时候，
曾经好多次瞒着我妈，动用家里并不宽裕的积蓄，去接济当时生活困难的董半芹。
他跟我妈说，董半芹家里对他有恩，他要报恩。所以，在我妈刚攒够买一台洗衣机的钱时，
他把钱“借”给董半芹家修房子。让我妈在寒冬用冷水搓洗衣服，双手长满冻疮。
我妈病重时，只因董半芹一个电话，他就丢下她匆匆离家。我从来没见过董半芹，
但这个女人像个水蛭一样，吸附在我们家的阴影里几十年如一日！他的工资，
每个月除了固定养爷爷奶奶，还要支援董半芹！我妈不愿意，他永远只有一句话“她不容易，
能帮就帮点”。再不行，就找茬跟我妈大吵一架，摔门而走，住单位不回来。而我妈，
不仅要养这个家，还要养着他！我越想越心寒。原来，那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报恩。
董半芹或许是他深埋心底的朱砂痣。而我妈，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她是蚊子血，是饭黏子！她一生的付出和陪伴，在他心里，抵不过青梅竹马一场空茫的旧梦！
“合葬？”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带着干涩的嘶哑：“沈建军！你把我妈当什么了？！
把这个家当什么了？！你要和那个女人合葬，我妈怎么办？！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
你想都别想！还有那八十八万八，不可能！”我爸被我的直呼其名和激烈反应彻底激怒。
他额头青筋暴起，指着我的鼻子骂：“混账东西！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是你爸！
我的事轮不到你做主！”“这八十八万八，你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我的退休金还有二十八万，把这房子卖了，不够的，你给我添上！！”卖房？
卖掉我和我妈充满回忆的这个家？我眼前一黑，几乎晕厥。纪绍辉死死扶住我，
同样气得脸色铁青：“爸！您太过分了！这里也是玥玥的家！”“过分？你们知道什么！
是我欠半芹的啊！”我爸捶打着胸口，老泪纵横。“我欠了她一辈子！
当年她怀着我的孩子嫁了人！那孩子，是你哥！是我老沈家的种！
”“就因为当年你奶奶他们反对，硬生生拆散了我们，让她带着我的儿子嫁了别人！
让孩子跟了别人姓！我这心里……疼了五十多年啊！这债不还，我死了都闭不上眼！”哥哥？
五十年的债？我瞠目结舌。3我是独生子女。我妈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但我爸，
70岁的老父亲，现在突然告诉我，我其实还有个哥！多荒唐！
原来我以为他是我一个人的爸爸。我以为我独享了40年的父爱，可能在老早的时候，
就被另一个不知名未谋面的男的，分走了一半。他也曾经把我扛在肩膀上逗我笑。
他也曾经在我没考好的时候送我一支钢笔当鼓励。他也曾经在我失恋的时候，
红着眼眶骂那个臭小子。他……他虽然不是好丈夫，但他一直是个好爸爸。起码在今天之前，
我坚定地这么认为。可现在……那天我回到家就发烧了。绍辉忙前忙后的照顾我。他劝慰我，
或许是我爸一时兴起，就像小孩子早恋，你越不让，他们越要。越有阻力，
他们越觉得自己的感情伟大，越觉得他们的爱感天动地。所以让我别太担心，
只要管着别让我爸领证，他们老房子着火，就是谈恋爱嘛，谈就谈，想怎么谈就怎么谈。
人老了，情感需求我们不能忽视。守住底线就行。我沉默了。我被绍辉劝好了。我告诉自己，
只要我爸不过分，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都70岁了，还能折腾几年。
他对我妈活着的时候都不好，难道还要让他死了再去恶心我妈吗？他爱跟谁合葬就跟谁合葬，
别缠着我妈就行。过两天我就给我妈烧十八个男模！但底线我要坚定守住。不同意结婚，
不同意卖房。4我想的挺美好。但我爸铁了心，开始疯狂折腾。他不再顾及任何脸面，
三天两头打电话催我筹钱，甚至直接联系了中介来看房。每次我反对，他就捂着胸口，
脸色煞白地倒在沙发上，
哎哟哎哟地叫唤：“哎呦……气死我了……我心口疼……血压上来了……你个不孝女，
非要逼死我你才甘心吗？”我吓坏了，所有的愤怒都化为担忧，立刻送他去医院，
检查结果却只是轻微心律不齐。医生嘱咐静养，勿动肝火。第二次第三次，他又来这一套，
我看着他那熟练的表演，心一点点沉下去。我还是妥协了，不是相信他，
而是无法承受“万一”的后果。直到周末，我回家想收拾一些我妈的遗物。一开门，
就看到一个身形消瘦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被一个五十来岁的男的推着，
在我和我妈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客厅里参观。我爸跟在旁边，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
近乎谄媚的笑容。“凯凯，你看这客厅，宽敞吧？你妈轮椅来来回回的，多方便。
”“我一会儿把卧室阳台收拾出来，方便你妈晒太阳。”“客厅阳台薇薇她妈那些花，
占地方，回头都扔了，给你妈放按摩椅。”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我厉声喝道。邹凯强，那个五十来岁、笑容淳朴，
但眼神中透露着精明的男人，扯着嘴角笑了：“这就是我玥玥妹妹吧？别生气别生气，
是叔接我和我妈来的，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有话好好说。”“谁跟你一家人！这是我家！
都给我滚出去！”我指着门口，浑身发抖。我爸立刻冲过来，挡在邹凯强面前，
对着我怒吼：“沈新玥！你反了天了！这是我家！我想让谁来就让谁来！
这里以后也是你哥的家！”“凭什么！？再说，我哪有哥？我独生子女四十年，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个哥！”我伤心极了。我爸此刻站在我对面，保护着一对陌生母子，
来和我这个亲生女儿对峙。“就凭他是我儿子！”我爸说得斩钉截铁。
我看着他那副被“儿子”两个字糊住心的模样，再看着董半芹和邹凯强眼角露出的一丝得意。
环顾四周，发现我妈的遗照已经被收了起来。突然就冷静了下来。我盯着我爸的眼睛：“爸，
你别忘了，这房本子上，也有我的名字。我不同意的话，你卖不掉。”我爸见我铁了心，
又开始故技重施，
捂着胸口往沙发上倒：“哎呦……不行了……头晕……你要气死我……”这一次，
我没有立刻冲上去。我看着他浮夸的表演，看着邹凯强母子围在他身边嘘寒问暖，心，
彻底冷了。我站在原地，声音平静得可怕，
却又带着积压了太久太久的疲惫和绝望：“沈建军，你不用再演了。我不会同意卖房，
也不会同意那八十八万八的彩礼。你想谈恋爱，怎么谈都行，你想同居，也行。
但领证不可能。户口本和身份证我不会给你。卖房也不可能，我不会签字。
我妈的东西我今天就收拾走，这房子，借给你和你真爱暂住，我就不收房租，权当孝敬您了。
你现在有子万事足，那以后，就让你儿子照顾你孝顺你吧，我不耽误你们父慈子孝。
”我很快把我妈的东西全都收拾了出来。搬家公司一车全部搬回了我自己的家。直到离开家，
我没再说一句话。身后，传来我爸更加气急败坏的吼叫和咒骂，但我没有回头。那一刻，
我是真的心灰意冷了。5我的话似乎起到了一点反作用，或许是刺激了他，
他更加急于向“儿子”证明他的价值。他没再找我卖房。而是动用了那二十八万退休金，
开始源源不断地补贴邹凯强。“玥玥，你哥家孙子要上学，我给他买了台新电脑，钱不够，
你那边先拿五千。”“玥玥，你哥想买个车跑跑业务，我赞助了五万首付，
你帮忙看看哪个车型好？”“玥玥，你董姨需要个进口药，效果特好，就是贵，
一个月得万把块，我退休工资不够，这钱你给报一半，就当孝敬我！”每一次“通知”，
都像是在我心口又插上一刀。我不理他，他就一次一次打电话发信息。
还发动我小叔和姑姑一起来劝我。小叔拍着桌子：“哥，有个儿子好！到底是自家人，
能顶门户！玥玥啊，你一个女儿，都是嫁出去的人了，娘家的事，你有啥资格不同意？
”姑姑拉着我，语重心长：“玥玥，你爸不容易，现在找回儿子是喜事。你多了一个哥！
多好！你娘家也算是有人了，以后你看绍辉敢不敢欺负你！你当妹妹的，要多让着哥哥，
帮衬着点，这才是一家人。”我当场掀了桌子。要他们一个两个来当好人。当年，
小叔家孩子差点没学上，是我妈给找的人。姑夫生病急救，也是我妈给找的专家！
他们受我妈恩惠的时候，一口一个好大嫂。我妈才没，他们变脸如此迅速。我越想越气，
也觉得我爸越来越烦，于是直接回了趟家。敲开门，家里已经大变样了。
一股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明确地知道，我没娘家了。
开门的是我爸，穿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你怎么来了？”说着把我推出门，
悄声道：“正好，你嫂子昨天来了，还带着我重孙子！你一个当姑奶奶的，
